&ldo;現如今,這塊地盤都是我的。阿兄如果願意,可請阿母向太後遞話,盡快為阿兄選官。&rdo;聽聞此言,桓祎不禁有幾分激動。&ldo;果真?&rdo;桓容點點頭,繼續道:&ldo;不過阿兄沒有爵位,選官的品位不過太高。&rdo;他有豐陽縣公爵,初封不過從六品上階。桓祎既無爵位又是庶子,之前還有癡愚之名,大中正那關就不好過。無論如何運作,都不會高過這個品位,甚至會低上一兩階。&ldo;無礙!&rdo;桓祎不在乎這些。他最關心的是能幫上桓容,用習得的武藝保護兄弟。至于官位大小,于他而言并無關系。如果真的在乎,他就不會對世子之位搖頭。&ldo;阿兄想好了?&rdo;&ldo;想好了。&rdo;桓祎用力點頭,肅然道,&ldo;我決心和阿弟一起,選為中關令也無妨。&rdo;話不摻假,桓容很受觸動。兄弟倆在内室談了許久,直到婢仆來請,仍是意猶未盡。&ldo;殿下請郎君往後室用膳,有新鮮的江魚,已令廚下做好。&rdo;&ldo;江魚?&rdo;桓容挑眉。&ldo;我早先見過。&rdo;桓祎開口道。&ldo;這魚不是每年都有,往年是三四月最多,今年倒是早。送進府這些,每條都有手臂長,樣子略有些怪,味道卻極是鮮美。&rdo;桓祎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出魚身的形狀和大小。聽着桓祎的形容,桓容恍然,這不就是後世有名的長江刀魚嗎?兄弟倆離開内室,桓祎一邊走一邊說,從江魚說到湖魚,又從湖魚說到海魚,滔滔不絕,很是興奮。&ldo;我聽說海中有巨魚,每出水面可引來巨浪。有人說,其乃先民流傳的鲲鵬。&rdo;桓祎滿臉向往,&ldo;此次離開建康,如果有機會出海,必定要設法見上一見。&rdo;&ldo;見到之後呢?&rdo;鲲鵬?這形容倒是更像鲸魚。&ldo;自然是抓來吃!&rdo;桓祎斬釘截鐵。桓容:&ldo;……&rdo;吃貨兇殘,世人誠不欺我。穿過木制回廊,腳下的木屐嗒嗒作響。桓祎說得起勁,滿臉紅光。桓容始終笑着傾聽,時而添加一兩句,豐富一下桓祎的食譜。吃貨有什麼不好?能吃是福。建康多雨,二人行到中途,空中又有雨絲飄落。回廊右側的的空地積成水窪,幾隻通體豔羽的小鳥陸續飛落,羽毛五彩斑斓,叫聲格外悅耳。桓容不是鳥類學家,壓根認不出它們的種類。可他知道,如果這些小家夥繼續停留,很可能會成為蒼鷹的晚餐。果不其然,鳥群飛落不久,空中響起一聲嘹亮的鷹鳴。黑色的身影俯沖而下,兩爪齊落,開胃菜就此到爪。&ldo;這隻鷹着實不凡。&rdo;桓祎看得眼熱。見蒼鷹飛到廊下,将獵物遞給桓容時,更是滿臉贊歎。&ldo;我常聞靈獸可通人性,莫非飛禽也是如此?&rdo;桓容笑了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穿越這樣的神的事都能發生,鳥獸有靈性也說不上奇怪。尤其是眼前這隻,當真很有成精的嫌疑。&ldo;這些鳥看着喜人,還是莫要抓了。&rdo;桓容取出羊皮墊在肩上,輕輕拍了拍,示意蒼鷹落下。&ldo;府内有新鮮的羊肉,稍後我讓人端給你。&rdo;蒼鷹沒有直接飛落,而是先抖了抖羽毛,抖落羽毛上的水珠,随後才落到桓容肩上,翅膀蹭了一下。見桓容不接&ldo;獵物&rdo;,立刻生氣飛走。桓容早已經習慣,手背擦過側臉,不以為意。桓祎目瞪口呆,大受震撼,話都說不利索。&ldo;阿、阿、阿弟?&rdo;&ldo;什麼?&rdo;将尚存一息的小鳥遞給婢仆,看看是否能養活。見桓祎欲言又止,桓容好奇道:&ldo;阿兄想說什麼?&rdo;&ldo;這隻鷹果真有靈性?&rdo;&ldo;這個,我也說不好。&rdo;桓容笑了笑,道,&ldo;等哪日見到養它的人,阿兄可以當面問。&rdo;&ldo;不是阿弟養的?&rdo;桓祎詫異。&ldo;不是。&rdo;桓容搖頭,誠實道,&ldo;别人送的。&rdo;咕咚。桓祎吞了口口水。這樣的鷹随便送人?&ldo;不行嗎?&rdo;桓容蹙眉。&ldo;不是不行,隻是,那個贈鷹的人沒有所求?&rdo;桓祎抓了抓頭,腦子裡轉過數個念頭,就是無法組織好語言,遑論表達清楚。&ldo;阿兄無需擔心。對方确有所求,我尚能應付。&rdo;知曉桓祎是好意,桓容的笑意湧入眼底。&ldo;果真?&rdo;桓祎仍有遲疑。&ldo;阿兄放心,我不是會吃虧的性格。&rdo;看着桓容,桓祎依然不放心。桓容直覺很準,桓祎何嘗不是。加上後者心思爽直,更有一種&ldo;野獸般&rdo;的直覺。在他看來,這個送鷹的人很需要提防。至于為何,暫時說不清楚,總有一天能想明白。兩人行到後室,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均在。意外的是,桓歆和司馬道福也陪坐一旁。桓歆出于什麼目的,桓容一清二楚。桓熙身負重傷,世子肯定做不長久。桓濟已是廢了,沒有争取的本錢。桓祎明擺着退出争奪,桓容身為縣公,壓根不屑于争。剩下兩個小的構不成威脅,桓歆盯準世子之位,正想一切辦法達成所願。接近南康公主,隔三差五奉承桓容,想必是為了&ldo;尊重嫡母,友愛兄弟&rdo;的好名聲。然而,不知他是過于心急還是聰明過頭,怎麼沒有想一想,這樣的名聲傳出去,桓大司馬會做何感想。留他在建康,目的不是在家中打好關系,而是借機打探消息,為桓大司馬的奪權計劃鋪路。桓歆卻被世子之位蒙住雙眼,繼續這樣下去,早晚被桓大司馬當做廢子。見桓容和桓祎聯袂走來,桓歆立刻揚起笑容。雖然人品不咋樣,但就皮相來說,确實是有過人之處。桓容颔首。身為嫡子又有官爵,面對桓歆這個&ldo;白身&rdo;,桓容無需太過客氣。司馬道福見到桓容,同樣神情一變,忍不住将要開口。被南康公主掃過一眼,霎時臉色發白,手指揪住衣袖,寸長的指甲幾乎折斷。可見用了多大的力氣。&ldo;阿母。&rdo;桓容和桓祎正身行禮,分别坐到設好的矮桌後。膳食很快送上,其中一盤就是婢仆提到的江魚。&ldo;這是宮中送來的,剛好嘗個鮮。&rdo;南康公主對桓容笑道,&ldo;太後知你将離建康,說要見見你。明日用過早膳,随我一同入台城。&rdo;&ldo;諾。&rdo;桓容口中應諾,心中卻有些打鼓。元正朝會,司馬奕的舉動讓褚太後生出警覺,加上禦前獻俘時的種種,台城内着實起了一陣風波,召見桓容的事自然未成。為防司馬奕再次胡鬧,褚太後下了嚴令,無論何時何地,天子身邊都不能離人。信不過司馬奕身邊的人,幹脆從長樂宮派出心腹宦者,十二個時辰不離左右。司馬奕被&ldo;看管&rdo;起來,時刻不得自由。憋悶之下,愈發放浪形骸,竟與嬖人宮妃同宿龍床,大量服用寒食散,在早朝之上哈欠連天,再無半點天子的威嚴。與之相對,褚太後打起精神,多次召見琅琊王世子和小公子,并且透出消息,有意将褚氏女嫁入王府。褚氏嫡支共有三女,兩女庶出,已經先後出嫁。幼女是唯一的嫡出,今年方才八歲,和桓容相差不小,與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均是年齡相當。建康城内不缺聰明人。褚太後的舉動很快引起朝中注意。奇怪的是,沒有出現任何反對之聲,無論是桓大司馬還是王謝士族,似乎都是樂見其成。朝會之後,桓大司馬并未返回姑孰,仍在城外駐軍。借此期間,多次邀請琅琊王司馬昱當面一叙。司馬昱是晉室長輩,褚太後和南康公主都要喚一聲叔父,又是當朝宰相,當代名士,桓溫請人的借口相當充分,司馬昱無法推脫。幾次三番之後,城中開始出現琅琊王同桓大司馬惺惺相惜之言。得知消息,桓容琢磨許久,最終得出結論,褚太後和桓大司馬都盯了上琅琊王一家。隻不過,褚太後有意司馬曜,想扶持小的;桓大司馬反其道而行,更想推司馬昱上位。仔細想想不難明白,司馬曜年紀小,登上皇位之後,褚太後自然要臨朝攝政,對桓大司馬頗為不利。司馬昱年過半百,性格平和,甚至有幾分懦弱,桓大司馬大可仿效曹丕,玩一把&ldo;天子禅位&rdo;。既能保全名聲又能得到實惠,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比直接造反劃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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