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行過衆人,将竹簡呈送天子。司馬奕雙眼泛着血絲,鼻孔翕合,不停喘着粗氣。既像是憤怒又像是藥性發作。郗超并無半分畏懼,姿态畢恭畢敬,挑不出半點錯來。即便想趁機發難,也尋不到任何借口。取出竹簡的是桓溫,郗超不過遞送而已。發作了他,世人會如何評論?況且百姓正陷入激動,這時翻臉究錯,朝廷固然占理,也會被視做嫉賢妒能,反而更助桓溫獲取民意。&ldo;請陛下命人宣讀。&rdo;意外的,出聲的不是謝安和王坦之,而是以暴脾氣著稱的王彪之。司馬奕憤怒到極點,仍是不敢同桓溫對抗。壯起膽子向城下張望,對上仰起頭的桓溫,便如洩氣的皮球一般,瞬間癟了下去。&ldo;念。&rdo;郗超呈上竹簡,并未在城頭久留。轉身離開時,特意繞到桓容身側,低聲道:&ldo;郎君可曾預見今日?大司馬終是郎君之父,郎君還要想清楚才好。&rdo;桓容勾起嘴角,笑着看向郗超,眼底卻是一片冰冷。&ldo;郗參軍的話,容會記住。&rdo;頓了頓,桓容的笑容更盛,語氣卻帶上諷意,&ldo;但在為人子之道上,容差郗參軍甚遠。&rdo;論起坑爹,試觀當下,誰比得過眼前這位。和他談什麼父慈子孝,不如交流一下如何坑爹。郗超被堵得肝疼,沒讨到半點便宜。桓容心情大好,目送他的背影,近乎笑彎雙眼。後宮中,扈謙向褚太後行禮,言明為桓容占蔔出的卦象。為了保密,除太後本人和南康公主之外,宮婢宦者盡被斥退,殿中不留一人。&ldo;仆觀豐陽縣公有貴人之相。&rdo;不知出于何種考慮,扈謙隐瞞&ldo;貴極&rdo;之說,僅道出桓容有貴相,可福及晉室子孫。&ldo;然及冠之前不宜定親,更不可成婚。&rdo;&ldo;及冠前不能定親?&rdo;南康公主皺眉。扈謙颔首,繼續道:&ldo;再者,豐陽縣公有松鶴之年,卻無子孫之緣,還請莫要強求。&rdo;此言一出,不隻是南康公主,連褚太後都皺起眉頭。假如桓容沒有子孫,又如何福及晉室後代?前後矛盾,根本說不通。如非知曉扈謙有真本事,褚太後和南康公主都會以為他是個信口開河的騙子。與此同時,北地重燃戰火。出兵的不是氐人,更不是慕容鮮卑,而是在荊州站穩腳跟,開始向東擴張的秦氏塢堡。秦璟和秦玓分别率領騎兵,從荊州和洛州出發,劍指谯郡和梁郡。秦玦秦玸跟随秦璟出兵,剛開始還很興奮,為擺脫繁重的課業松了口氣。可是,随着戰事進行,一個接一個郡縣被攻下,兩人心頭響起警報。攻打陳郡時,秦璟單槍匹馬,一槍挑飛太守,隻身沖入敵陣,殺了個七進七出,能和當年的常山趙子龍并駕齊驅。兵至谯郡後,當地太守是委派新任,沒和秦氏打過交道,仗着有幾分兵法謀略,想要玩一把陰的,派人和對方聯系,意圖詐降困住秦璟。秦璟僅帶五十部曲入城,遇伏兵一齊殺出。太守洋洋得意,高聲道:&ldo;秦璟,你中計了!妄稱北地殺神,還不是落到我的手裡。速速下馬乞降,我還能饒你一命。不然的話,将你人頭送去西河,看看秦策會是什麼臉色!&rdo;秦璟騎在馬背,不見半分驚慌。視線掃過鮮卑伏兵,眼底驟現冷光,猛地一拉缰繩,駿馬發出嘶鳴,前蹄高舉,人立而起。長槍在手,秦璟一路橫掃,蕩開飛來的箭矢,如入無人之境。沖至太守面前,長槍如銀蛇探出,當場将人捅個對穿。太守死不瞑目,雙眼大睜,表情猶帶震驚。丢開斷氣的屍身,秦璟掃過衆人,嘴角掀起一絲冷笑。黑鷹在城頭盤旋,發出一名高鳴。五十名部曲集結,如利箭沖向守軍。獵殺者和獵物的角色瞬間輪換。秦玦和秦玸在城外苦等,始終沒等來入城增援的訊号。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城中陡然升起煙塵,兩人精神一振,帶人沖入城門,卻發現鮮卑兵倒了遍地,血水彙聚成溪。秦璟持槍俯視殘敵,眸光冰冷,渾身染血。乍一看,仿佛地獄來的修羅,沖入敵陣之中,令人心驚膽喪。血肉橫飛中,秦玦和秦玸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裡同時閃過一個念頭:阿兄如此發飙,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升官發财拿下谯郡之後,秦璟馬不停蹄,率麾下騎兵直撲沛郡。按照原定計劃,荊州和洛州的軍隊将在途中彙合,拿下沛郡之後,聯手進攻徐州。計劃本來不錯,問題是秦璟進軍速度太快,單人匹馬沖入敵陣之中,砍瓜切菜般幹淨利落。并且戰後不留俘虜,将秦玓的軍隊遠遠甩在身後。荊州騎兵抵達沛郡城下,洛州的軍隊剛剛攻下梁郡。接到黑鷹送來的消息,秦玓的反應和秦玦秦玸如出一轍,頭頂碩大的問号,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四弟到底受了什麼刺激,竟然一路發飙?随軍主簿清點過戰損,記錄下戰俘人數,正欲向秦玓禀報。不想遇見秦玓發呆,叫了兩聲都沒有反應。&ldo;郎君!&rdo;主簿提高聲音。&ldo;啊,啊?&rdo;秦玓回過神來,見主簿一臉奇怪的望着他,幹脆将消息遞出,道:&ldo;看看吧。&rdo;接過巴掌大的絹布,主簿仔細看過一遍,愕然當場。&ldo;四公子攻下數個郡縣,竟然沒有一個俘虜?&rdo;秦玓撇撇嘴,啧了一聲。&ldo;不奇怪。&rdo;阿弟一旦發飙,百分百殺紅眼,哪裡還會有俘虜。&ldo;郎君,以此推斷,荊州軍隊行速極快,不日将至沛郡。&rdo;&ldo;我知。&rdo;秦玓手握長槍,用力紮在地上,道,&ldo;所以才想問你,如何能加快行軍?&rdo;秦璟進軍太快,一路奔馳,估計能跑死戰馬。再加上他攻城的速度,不想法盡快趕過去,别說吃肉,估計連湯都喝不着。&ldo;這……&rdo;主簿沉吟片刻,遲疑道,&ldo;大軍要加快行速,必須減輕辎重。如此一來,這些俘虜就不能帶走。&rdo;&ldo;好辦。&rdo;秦玓舔過齒列,笑得格外爽朗,卻令觀者頭皮發麻。&ldo;吩咐下去,召集城中百姓,看看這些人都做過什麼。凡是殺過漢人的,不用多問,立刻砍了。餘下的送去豫州,阿嵘正趕去駐守,正好充作苦役築城。&rdo;&ldo;諾!&rdo;主簿領命下去安排,不到半個時辰,城内之人盡數聚集。聽聞秦玓的命令,漢人和雜胡皆是又驚又喜,少數的鮮卑人則是如喪考妣。自晉軍撤退,慕容鮮卑重獲梁郡,城内的漢人再沒一天好日子。鮮卑兵肆虐城中,連拿帶搶。漢民稅負增加兩倍,稍微周正些的女郎都不敢走出家門。随着漢人的店鋪陸續關門,胡人的店鋪也開始遭殃。可以這麼說,除了慕容鮮卑,無論漢人還是在此讨生活的雜胡,都對守軍恨到了骨子裡。主簿宣讀過命令,衆人争相出言,揭發城内胡寇罪狀。經過事後統計,俘虜的兩百多人竟要殺個一幹二淨。&ldo;那就都殺。&rdo;秦玓大手一揮,覺得這樣更好。&ldo;郎君,殺俘不祥。&rdo;一名參軍勸道。&ldo;不祥?&rdo;秦玓冷笑,想起昔日兄弟對飲,秦璟曾說過的話,一把抓起長槍,沉聲道:&ldo;自胡賊内遷,中原之地可有甯日?人言冉闵好殺,有違天和,我卻佩服他!&rdo;&ldo;惡狼不會吃素,想要護住羊群,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殺得他們心驚膽寒,殺得他不敢再靠近半步!&rdo;&ldo;殺俘不祥?留着他們才是禍害。&rdo;&ldo;殺!&rdo;一番話铿锵有聲,聽在耳中猶如金鳴。參軍還想說什麼,卻被同僚拉住,對他搖了搖頭。主簿再度領命,兩百餘名戰俘均被拉出城外,當着城中百姓的面砍頭。秦玓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将鮮卑兵的屍首鑄成京觀,築土夯實。凡是入城之人,均能看到這處&ldo;風景&rdo;。幾日後,陳留的鮮卑軍襲至,遇上路旁的&ldo;土堆&rdo;,意識到那是什麼,吓得掉頭就跑,根本沒和城内留下的守軍接戰。自此,秦玓的兇名傳遍北地,和秦璟并稱兩尊&ldo;殺神&rdo;。太和五年,元月,丁未秦玓率兵趕到沛郡城下,不出意外,城池已被秦璟攻占,按照老規律,沒有一個戰俘。本該在此駐守的慕容垂和段太守不見蹤影。查過方才知曉,聞聽秦氏仆兵攻來,兩人竟是收拾起行裝,帶兵提前撤走。日夜兼程退到任城郡,和留于此的段氏力量合兵,固城嚴守,根本無意和秦璟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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