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牛角尖?&rdo;南康公主收起冷笑,眼中閃過一抹譏諷。&ldo;不從太後的意就是鑽牛角尖?太後可别忘了,我雖是晉室長公主,夫主卻是當朝大司馬。那老奴萬般不好,手中的權勢到底不是假的。&rdo;&ldo;南康!&rdo;褚太後現出怒色,&ldo;你糊塗!&rdo;&ldo;我糊塗?&rdo;南康公主笑出了聲音,對比太後的怒容,愈發讓人脊背生寒,&ldo;那老奴有什麼打算,我一清二楚。可太後明擺着要利用我子,又比他好到哪裡去?真被逼到份上,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rdo;此刻的南康公主仿佛護崽的母虎,誰敢碰她的孩子一下,她就要和誰拼命!褚太後看着她,心中生出一股酸澀。若她的兒子還活着,她也會如此。哪怕同天下為敵,也要護得孩子周全。這幾年來,她一直在想,也一直在後悔。假如當時多加留意,哪怕以手段強壓,結果是否就會不同?可惜上天無情,世上沒有後悔藥,即便淚水哭幹,也不會給她重來的機會。&ldo;罷了。&rdo;褚太後突然心灰意懶,&ldo;我會給扈謙下旨,無論卦象如何,均不可對人明言。宮中的人也會清理,不會流出半點消息。&rdo;南康公主直視褚太後,表情猶帶不信。褚太後苦笑道:&ldo;如你之前所言,變數終歸是變數,若是弄巧成拙,反倒得不償失。依照卦象,晉室總能安穩一段時日。至于天子,即便桓元子不動手,朝中也未必容他繼續胡來。早晚有一天,皇位上要換人。&rdo;在台城數十載,對帝位更叠一事,褚太後看得格外透徹。&ldo;一旦天子被廢,幾位諸侯王皆有機會。桓元子如何決定,朝中之人又是如何打算,現在還不好預料。&rdo;說到這裡,褚太後突然話鋒一轉,正色道,&ldo;你要做好準備,如果建康生亂,先随瓜兒往封地去住上幾日,等到安穩再回來。&rdo;這番話可謂推心置腹,半點沒有虛假。南康公主胸中的怒火減熄,凝視褚太後,道:&ldo;太後呢?&rdo;&ldo;我?&rdo;褚太後轉過頭,望向立在牆角的三足燈,平靜道,&ldo;我這一輩子,自走進宮門便已注定。&rdo;生在這裡生,死在這裡死。沒有其他選擇。殿中寂靜許久,方才響起南康公主的聲音:&ldo;太後,以現下的晉室,即使皇位更叠,也不會釀成元康年間的慘禍。要防的無非是那老奴,或許再加一個郗方回。&rdo;見褚太後看過來,南康公主繼續道:&ldo;至于建康朝廷,總歸是明白人居多。何況,郗方回的本意是扶立晉室,隻要那老奴不自立,這亂未必能生得起來。&rdo;北方尚有強鄰,桓大司馬再是造反心切,也不能自己往死路上走。前車之鑒猶在,後人總能學到教訓。付出的代價太大,登上皇位也無法坐穩。到頭來,很可能為他人做嫁衣,落得偷雞不着蝕把米,諷笑于史書。桓大司馬有奸雄之志,曾言不能流芳千古,甯肯遺臭萬年。但遺臭萬年也有區别。被後世人唾罵奸佞,還是被史官記錄成愚蠢,完全是兩回事情。以桓大司馬的性格,會選那個顯而易見。&ldo;太後不能自亂陣腳,需得提前做好打算。&rdo;南康公主點到即止,并不多言。褚太後微微合上雙眸,明白對方是在告訴她,趕在司馬奕被廢之前,盡快選出一個建康士族和桓大司馬都能接納的人選。固然要讓出相當利益,但能促成桓溫不興兵,建康就不會亂。&ldo;我曉得。&rdo;褚太後鄭重點頭,謝過南康公主的提點,決口不再提卦象變數之事。然而,世間事早有定數,不是她不提就能當做沒有。正如此次朝會,醉醺醺的當朝天子就做出一件大事,舉朝瞠目。彼時,司馬奕腳踢宦者,引來群臣震驚。自己兀自不覺,一個勁的哈哈大笑。等他終于笑夠了,搖搖晃晃的轉過身,走到預先設好的矮榻前,毫無形象的坐下,伸直雙腿對着群臣,随意一揮手,道:&ldo;不是要拜朕?拜吧。&rdo;見此一幕,不隻王彪之怒發沖冠,差點擲出笏闆,幾位朝中出名的老好人都看不過去了。朝會之上,天子本當正坐,以彰顯威嚴。這樣的坐姿算怎麼回事?想當年,漢高祖召見臣子,不過是腿麻松快一下,就被史官記錄在冊,視為不修禮儀,輕視臣下。司馬奕倒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伸腿!雖說深衣已有改進,不會像漢時一般,坐姿不雅就會走光。但是,如此莊重的場合,天子做出這個樣子,損傷的是整個朝廷的臉面。幸虧沒有胡人來賀,否則丢臉丢出晉地。桓容站在隊伍中,望着禦座上的天子,再看看頭頂冒黑氣的幾位當朝大佬,不禁暗中搖頭。當真醉了?如果是真醉,事情好說。如果不是,就是故意群嘲,狂拉仇恨值。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ldo;拜啊。&rdo;司馬奕斜倚在榻上,單手撐着下巴,俯視群臣,仍是一副醉态。衆人不停告誡自己,天子醉得不清,不能和一個神志不清的人計較。如是三番,終于壓下火氣,在鼓樂聲中拜伏。鼓樂聲停後,文武依品位上前獻禮賀拜。雖然司馬奕就是個擺設,近歲行徑愈發荒誕,為群臣所不恥,但他終歸有天子之名,象征漢家正統,故而,獻上的賀節之禮多為珍寶,世所罕見。高達兩米的珊瑚樹,合浦運來的珍珠,以整塊白玉雕琢的器皿,黃金打造的酒具,鑲嵌彩寶的屏風,精美無匹的絲綢。更有西域運來的香料琥珀瑪瑙琉璃,以及蠻地市得的象牙犀角。一樣樣送到殿前,展示在衆人眼前,登時金光耀眼,珠光璀璨。桓容的賀禮是大斛珍珠,由南康公主代為準備。内侍在一旁記錄,桓容出列行禮。伏身下拜時,心中忽生警覺,暫時不動聲色,回到隊列中才四下張望,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又忽然消失,再尋覓不到蹤迹。&ldo;容弟可有不妥?&rdo;謝玄出聲問道。&ldo;無事。&rdo;桓容心中有事,勉強找出借口應對,&ldo;觀天子如此,心生感慨罷了。&rdo;謝玄凝視他片刻,也不知信或不信,終是沒有出聲。待獻禮完畢,司馬奕入殿後稍歇,殿前迅速響起一片議論聲。桓容不死心,再次四下張望,發現禦座旁的簾幕被撤去,難免心中生疑。奈何不能上前查看,唯有暫時丢開。轉向人群之後,想起親娘說過,渣爹要禦前獻俘,此刻尚無蹤影,未知何時才會露面。不過,朝會不拜天子,不行臣子之禮,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造反?前人有言,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套用到渣爹身上,當真是再合适不過。見桓容又開始神遊,謝玄不免提醒道:&ldo;容弟,稍後禦前獻酒,需言行謹慎,莫要輕易走神。&rdo;&ldo;多謝兄長。&rdo;桓容頓覺汗顔。這樣的場合,有再多疑問也該壓下,待到朝會結束後再說。&ldo;王兄為谒者,叔父和王侍中在禦座前,容弟依禮上前,獻酒後退下,無需過于緊張。&rdo;謝玄出于好意,試圖寬慰桓容,不想卻造成反效果。桓容之前屢次神遊,半點不覺緊張。将要向司馬奕獻酒,也不覺得如何。按照後世的話來說,不過是走程序罷了。但是,想到要和謝安和王坦之當面,難免有幾分激動。尤其是謝安。後世人稱江左風流宰相,俨然是魏晉時代的代言人。不知謝安,不識魏晉。思及此,桓容不由得生出幾分期待。随着鼓樂聲又起,司馬奕走出殿後,精神略顯亢奮,臉色比先前更紅,卻不是醉酒所緻,明顯是服用了寒食散。鼓樂聲中,谒者立在階前,謝安和王坦之分别跪坐在禦座兩側。王公、宗室及品位兩千石以上的官員出列,由谒者引領上殿,向天子獻酒。桓容官位不高,在衆人中根本排不上号。但他親娘是晉室長公主,身負縣公爵位,又有五千戶的食邑,比起硬實力,甚至超過沒有實封的郡公。谒者引他上殿的次序足夠說明這點。看看列在身後的兩名郡公,桓容知曉不能露怯,硬着頭皮上前,正身跪好,依照事前突擊的禮儀,端起半滿的酒盞,授給位在旁側的侍中。酒盞送出時,一股檀香的味道飄入鼻端。桓容禁不住抽了下鼻子,略微擡起頭,正好對上淺笑的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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