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皺眉,暗暗握向巫帝手腕,反被對方握住,十指交纏。感受到熟悉的體溫,思緒仍是一團亂麻,情緒卻漸漸鎮定下來。&ldo;吾名為霧。&rdo;霧中面孔道,聲音帶着懷念。&ldo;你我同生洪荒,相伴無數歲月,看盡天地滄桑。縱神世滅絕,你不知蹤影,我沉睡萬年,如今重逢,你亦不該忘記我。&rdo;說話時,霧氣愈發濃厚,霧中的面孔更加清晰。高鼻,寬額,眼窩仍是空洞,神情中帶着幾許悲傷,不再予人驚悚之感。&ldo;霧?&rdo;李攸重複一遍,記憶中似閃過些什麼,又十分模糊。那是比三界荒古更久遠的時代,甚至遠過上古。&ldo;抱歉,我還是想不起來。&rdo;&ldo;是嗎?&rdo;霧更加悲傷,喃喃念着:&ldo;也對,你已無蹤太久,我還以為你隕落了……且今時早非洪荒,我亦不是當初的樣子……隻不過,你怎麼還和這家夥攪合在一處?甚至結下姻緣印?&rdo;話鋒一轉,神情亦是驟變,&ldo;他可不是什麼好人!&rdo;李攸側首,看向巫帝。不是好人?好像也沒錯?巫帝雙眼微眯,額心圖騰赤豔,萬年不曾現世的巫火,似在蠢蠢欲動。&ldo;你究竟是何人?&rdo;聲音冰冷,視線如同利刃。若霧有實體,此刻定已被千刀萬剮,不複存在。霧怪叫一聲,氣憤道:&ldo;我就說,他不是好人!&rdo;李攸撓撓下巴,他是該繼續走,還是留下來聽聽這個&ldo;霧&rdo;會說些什麼?若是留下的話……瞅一眼殺氣外溢的巫帝,李攸默默轉頭。實事求是的講,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選擇李攸很想繼續留在島上,解除心中疑問,奈何情況不允許。霧中的面孔對巫帝很不感冒,冷言冷語,表情不屑。巫帝同樣面色冰冷,渾身煞氣。依李攸對他的了解,隻要擦起一點火星,随時可能掄起刀子打一場。幾番思量,終是安全為上,放棄留下的念頭。至于尋寶,也可另尋他處。九座海島,就算舍去一座,還有八座,算不得損失。李攸拉了一下巫帝長袖,低聲道:&ldo;你我初來,小心為好。此處不易久留,不如先行離開。另尋他島……&rdo;聽到這番話,巫帝漸漸收起冷意。霧中的面孔卻乍然一變,與先時的平和相去甚遠,顯出幾分暴躁猙獰。&ldo;你要走?&rdo;灰霧逼近,周圍皆是霧蒙蒙一片,來時的路已再不可尋。&ldo;你要離開?&rdo;聲如擂鼓,似雷鳴之音,重重擊入李攸耳鼓。氣海微震,用力晃了晃頭,眼前仍是發白。&ldo;對。&rdo;咬牙吐出一個單音,側身半步。對視霧中空洞的眼窩,李攸道:&ldo;你言為真也好,是假也罷,都與我無幹。此番貿然闖入,事有唐突。自當盡速離開,還你清淨。&rdo;&ldo;這不是你的真心話!&rdo;灰霧大吼,混不似先時之态。&ldo;你還能看透人心?&rdo;李攸挑眉,道,&ldo;若真如此,你當知曉,我所說的話,字字皆出于本心,沒有半句虛假。&rdo;&ldo;你難道不想知道……&rdo;&ldo;不想!&rdo;打斷霧的話,李攸硬聲道:&ldo;前世,上輩子,這些都比不上現下重要!&rdo;&ldo;哦?&rdo;&ldo;為俗世所累,我已經過一遭因果。過程并不美好。難得安生幾日,不想再惹麻煩,牽扯更多。&rdo;&ldo;你不想,便不會牽扯?&rdo;霧中面孔冷笑,&ldo;可笑!&rdo;&ldo;不想,也不知,何來牽扯?&rdo;李攸同樣冷笑,&ldo;可笑也好,怎樣也罷,總是,我心意已決。&rdo;&ldo;你會後悔。&rdo;&ldo;不會。&rdo;&ldo;你一定會後悔!&rdo;&ldo;絕不會!&rdo;上古,神明,福地,隐藏幾萬年的身份,這些都不是李攸最關注的事。先時,初入海島,感受到陌生意志,心存迷惑,甚至有諸多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在見到霧之後,好奇倏然消散。同時明白,他最在意的,準确地說,最想抓在手中的到底是什麼!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仔細想想,的确像自己會做的事。無論今生還是前世,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至于夏皇那世的性格,很可能是突變。李攸心中豁然,放松了肩膀,站得更直。由此發現,掃去心中霧霾,這處海島于他的影響,或者是霧中面孔對他的影響,實在是微乎其微,不值得一提。他與霧中面孔對立且平等,并無上下之别。念頭升起,思維愈發清晰,對心中的疑惑也有了幾分概念。&ldo;你會後悔,一定會後悔!&rdo;霧中面孔愈發猙獰,咆哮嘶吼,兩道霧氣化作長鞭,直向李攸襲來。稍有不慎不擊中,不死也會被瘴氣所傷。李攸提高警惕,正要祭出黑傘,巫帝卻先他一步,手捏法訣,打出一道紫色靈力。靈力包裹一枚火種,幽紫色的光芒,内中一點藍,恰是圖騰中的巫火。不好!李攸暗道不妙,心中悚然。顧不得其他,忙運起靈力,傳音真火玄冰,立即返回山河卷。&ldo;尊者,可是此處不妥?&rdo;冥老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李攸連忙點頭。不妥,非常的不妥!必須速避!&ldo;巫火出世!&rdo;無需多做解釋,冥老當即肅然。哪怕最頑劣的器靈,聽到&ldo;巫火&rdo;兩個字,也會全身發抖,恨不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遁走,找地方藏起來。&ldo;巫火出世,快些過來!&rdo;冥老一聲大喝,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同時僵住。維持手臂高舉的姿勢,兩個娃娃僵硬的轉過頭,齊齊看向冥老,似乎想确認一下,對方是不是在開玩笑。&ldo;還愣着做什麼?&rdo;冥老難得現出焦急神色,見兩個娃娃尚無反應,都停在原地,當真想抓過來捶上幾頓。關乎生死之事,豈能說笑!&ldo;快些過來!&rdo;見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仍停住不動,冥老大為火光,當即雙手結印,隔空一抓。被冥火纏繞,兩個娃娃靈力被縛,隻能雙手雙腳抱成團,骨碌碌的滾到冥老身前。&ldo;你這老頭!&rdo;金烏真火大叫。&ldo;哇哇!&rdo;萬年玄冰幫腔。&ldo;休要聒噪!&rdo;冥火聲音更高。金烏真火兇,萬年玄冰橫,冥老挨個抓起揍。他可不是尊者的好脾氣,不聽話必須揍!尊者好脾氣?此事值得商榷。尤其是被李攸修理過的仙凡,必有截然不同的想法。揍過一輪,兩個娃娃都變得老實了。黑蟒飛來,縮小身軀,纏在兩個娃娃腕上,不敢再動一下。巫火?當真是傳說中的巫火?雖未親眼見過,卻聽族中老祖講過。每逢巫火現世,必招緻一場大難,縱上古荒獸亦難全身而退。想到這裡,兩條黑蟒纏得更緊。山河卷鋪展,冥老抓起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飛身投入卷中。短胖幼龍盤旋在卷軸上方,噴出兩道水柱,攔住欲沖向前的石人。遍地碎石中,隻有五尊石人還算完整。能扛住真火焚燒,玄冰碾壓,已非尋常傀儡,哪怕是山河卷器靈也不敢掉以輕心。雖外形憨厚讨喜,到底是神器之屬,一旦發威,仙人荒獸都要退避三舍。五尊石人被沖得連連倒退,險些跌入海裡。直至山河卷收起,器靈飛回卷軸,仍未能靠近。神器化作白光,投入李攸手中,安全系數直線飙高。見器靈脫身,同石人對峙的飛鳳盤龍再次傻眼。這是又要被丢下的勢頭?看到林中騰起的藍紫色火光,飛鳳焦急叫道:&ldo;上仙救命!莫要丢下我等!&rdo;聽到飛鳳盤龍的叫聲,李攸終慢下速度,在空中停頓兩秒。長袖飛卷,一龍一鳳頓為靈力纏繞,倒飛入李攸袖中。&ldo;走!&rdo;袖裡乾坤,可納天地萬物。以李攸的境界,别說神獸,半座仙宮都能搬走。或許該找個機會試一試?正想着,巫帝已追了上來。銀發飛舞,黑袍上紅紋流動,額心的圖騰似産生些微變化,隻來不及細看。腳下,藍紫色的火焰自海島中心開始蔓延,漸漸包裹整座島林。灰霧瘴氣自島中騰起,同火焰相抗。起初,雙方勢均力敵,勉強打個平手。然随着火光大盛,霧氣瘴氣都被一點點吞噬,很快處于頹勢。如此下去,必将半縷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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