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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頁(第1頁)

足足五秒,楊瓒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差點魂飛天外。回神之後,看向枕在自己腿上,不知真睡假睡的顧千戶,仍有些搞不清狀況。推開?還是不推開?猶豫片刻,終于x心占據上風,理智被大力甩飛。美人當前,便宜送上門,不占白不占。楊瓒微動了動,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些,調整呼吸,熟悉的沉香沁入鼻端,不自覺的閉上雙眼。顧卿微側頭,掀起長睫,眸光輕閃,一抹微芒流逝眼底。不知過了多久,哒哒的馬蹄聲消失。馬車停在長安伯府前,馬長史躍下車轅,上前叩響門環。随行的護衛拉緊缰繩,翻身下馬。聽到門軸的吱嘎聲,楊瓒正想叫醒顧卿,未料腿上一輕,顧千戶已自行起身,目光明亮,哪有半點酒醉的樣子。楊瓒眨眼,再眨眼。意外的,沒有耳根發熱。&ldo;千戶睡得可好?&rdo;&ldo;好。&rdo;顧卿彎腰,推開一扇車門,側首笑道:&ldo;多謝楊侍讀。&rdo;話落,躍下馬車,行動之間,袍角翻飛,腰間金牌玉環輕撞,風流恣意盡顯。楊瓒沉默。占便宜?捏捏額角,抹兩把臉,楊侍讀不得不承認,和古人玩心眼,果真還是太嫩。府門開啟,馬車徑直駛入。顧卿沒有進府,接過校尉遞上的缰繩,躍身上馬。見楊瓒面現疑惑,馬長史上前道:&ldo;伯爺還要去北鎮撫司。北邊有消息,鞑靼退兵時出了些事。&rdo;&ldo;鞑靼退兵了?&rdo;楊瓒驚訝,此事并未聞于朝堂,連兵部都沒得知消息。&ldo;是萬全右衛鎮撫使密報。&rdo;馬長史道。&ldo;事情牽涉朵顔三衛和宣府大同的羁縻衛所,恐怕朝中也有幹系。&rdo;&ldo;鎮守太監身邊的番子死的死傷的傷,多不頂用。隻得借錦衣衛的快馬,先一步報送京城。免得京中有人得到消息,先一步毀滅證據。&rdo;&ldo;牽涉朝中?&rdo;楊瓒還想再問,馬長史卻搖搖頭,不肯再說。行過前廳和中廳,楊瓒本想直接回客廂,卻被馬長史攔住,将他引到後堂。&ldo;方才來不及說,北鎮撫司百戶錢甯送來三人,言是楊侍讀的族人,從涿鹿縣前來,現正安置在後堂。&rdo;族中來人?謝過馬長史,楊瓒獨自行到廊下,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終推開半掩的房門。禍端滂沱大雨下個不停,燈光搖曳,楊瓒立在堂中,深深揖禮。&ldo;見過六叔。&rdo;中年漢子同楊瓒不是一支,論血脈,已出了五服。因長居裡中,彼此常常走動,倒也十分親近。按照輩份,楊瓒當稱一聲&ldo;族叔&rdo;。&ldo;四郎!&rdo;中年漢子扶起楊瓒,搓着一雙蒲扇大手,滿臉激動,眼圈有些發紅。&ldo;這些時日,可算是見着了!這是山娃和崗娃,這次和我一起進京,長長見識。&rdo;楊山和楊崗一同起身見禮。他們祖上是楊氏旁枝,比楊慶的血脈更遠,同楊瓒并不熟悉。因讀過兩年書,能識文斷字,族長做主,楊慶進京時便帶上兩人,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楊瓒搜尋記憶,發現對這兩人十分陌生。&ldo;四郎不識得他們?&rdo;楊慶道。楊瓒點頭。&ldo;四郎沒進學時,還和他們一起放過爆竹。&rdo;楊慶笑道,&ldo;後來四郎進了儒學,他們又住得遠,平日裡少走動,有四五年沒見,現下才瞧着面生。&rdo;聽過楊慶的話,楊瓒再仔細打量,對兩人仍是沒有半點印象,隻得輕笑,暫時丢開。四人坐下後,楊瓒親自執壺,為三人添上溫茶。楊慶同楊瓒熟悉,又是長輩,還算随意。楊山和楊崗則十分拘謹,說話時磕磕巴巴,滿臉通紅,手腳都不曉得往哪裡擺。聽族人說,四郎是文曲星下凡。隻沒想過,會長得這麼好,比畫裡的人還好。見狀,楊瓒下意識想摸摸腦袋,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變了模樣,或是突然長了角,否則,怎麼會将對方&ldo;吓&rdo;成這個樣子。&ldo;沒出息!&rdo;楊慶知曉根由,用力拍了兩個少年的後背,道,&ldo;來之前都說什麼來着?拍着胸脯,頭都快點掉。到了四郎跟前支支吾吾,膽子哪去了?&rdo;&ldo;六叔……&rdo;楊崗臉色更紅。楊山用力捏一把大腿,勉強鎮定下來,道:&ldo;六叔,不是我們慫,實是許久沒見,沒想過四郎會是這個樣,就、就……那個……&rdo;還是慫了。這個樣?什麼樣?楊瓒挑眉。&ldo;會不會說話?&rdo;楊慶瞪眼,又要揮巴掌。楊瓒連忙攔下。這裡可是長安伯府,從長史到門房,十個裡有九個是行伍出身,連廚下火夫和柴夫都能耍兩下大刀。哪怕再小聲,堂内四人在做些什麼,怕都是一清二楚。&ldo;六叔,先喝杯茶。&rdo;攔住楊慶,楊瓒暗舒口氣,對楊山和楊崗笑道:&ldo;從涿鹿過來,一路上可安穩?&rdo;&ldo;安穩。&rdo;楊土道,&ldo;就是趕車的把式不好說話。&rdo;&ldo;對!&rdo;楊崗接道,&ldo;硬說六叔比他趕的騾子都壯,非要多收五個錢。&rdo;&ldo;咳!&rdo;楊慶咳嗽一聲,險些嗆到喉嚨。這什麼話,都在四郎跟前說!楊瓒态度溫和,撿着不緊要的事,閑叙兩句。說話間,楊山和楊崗漸漸消去緊張,話匣子打開,将一路上的見聞,乃至遇到錢甯的過程,一股腦倒了出來。&ldo;四郎,那個錢百戶人可真好,又和氣。&rdo;&ldo;對,不是錢百戶,咱們還不曉得四郎住在這。&rdo;&ldo;不是長住,隻是暫居。&rdo;想到留在長安伯府的緣由,楊瓒緩緩收起笑容,看得楊山和楊崗都是一愣。&ldo;四郎?&rdo;可是他們說錯了話?&ldo;前些時日,京城起了大火。&rdo;楊瓒道,&ldo;置辦下的宅子毀在火中。&rdo;&ldo;人無事就好。&rdo;楊慶歎息一聲,道:&ldo;聽祖輩說,成化年間,族中也遭過大火,房子燒了,心疼也有限。幾個能讀書的後生都傷得不輕,斷了前程不說,後半輩子都得躺在榻上。&rdo;&ldo;火燒了整夜,毀掉半座祠堂。有老人證言,看到有人縱火。捕快循着線索查到闫家,偏偏找不到證據,還被闫家反咬一口……遭雷劈的闫家!&rdo;說到這裡,楊慶一拳砸在桌上,整張圓桌都顫了兩顫。&ldo;虧得老天有眼,讓他們遭了報應!&rdo;穩住茶盞,楊瓒不得不感歎,自己這位族叔,力氣不是一般的大。按照古人的話:真猛士也!&ldo;四郎在京城,沒見到闫家的情形,見了必要拍手稱快!&rdo;楊山道。&ldo;對!&rdo;楊崗接過話頭,繼續道:&ldo;仗着有族人在京城做官,闫家在涿鹿沒少糟踐人。不隻咱們族裡,還有幾家都遭過闫家的禍害,一家被逼得成了乞丐,兩家的閨女被害得跳河。&rdo;&ldo;家裡人上告,都被縣衙的劉典史暗中瞞下,沒能治罪。闫家人充軍時,都被揭出了出來!&rdo;&ldo;那一樁樁一件件,足夠闫家再死上十回!&rdo;楊瓒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聽着。楊山和楊崗說話時的樣子,讓他想起楊土。&ldo;四郎,土娃在哪?先前你不在,我沒敢問。&rdo;楊慶突然道,&ldo;這回來,他娘特意做了兩雙鞋,托我一并帶來。&rdo;&ldo;六叔,&rdo;楊瓒頓了頓,喉嚨發幹,艱難道,&ldo;楊土……不在了。&rdo;&ldo;不在?&rdo;楊慶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奇怪道,&ldo;去哪了?為何不在四郎身邊?這娃也不省心。族長早說,該讓個年長的跟在四郎身邊,十二三的娃子,能頂什麼事……&rdo;&ldo;六叔。&rdo;打斷楊慶的話,楊瓒道,&ldo;那場大火,楊土,沒了。&rdo;不到十個字,楊瓒說得無比費力。終于理解話中含義,楊慶當即愣住,剛從包袱裡取出的布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ldo;沒了?&rdo;楊瓒用力咬着腮幫,點點頭。楊慶沒說話,好半晌,才滑下圓凳,蹲在地上,撿起布鞋,發出一聲哀歎。&ldo;這、這讓我怎麼和他爹娘說啊!&rdo;&ldo;六叔,楊土是為了救我,才沒能出來,都是我的過錯。&rdo;&ldo;四郎别胡說!&rdo;楊慶擡起頭,揉揉眼眶,&ldo;要怪也是老天無情!可查出是怎麼起的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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