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達到顧千戶的海拔,至少不要差距太大,無論坐着還是站着,都需&ldo;仰視&rdo;。長久下來,不得頸椎病,也會壓力山大。&ldo;楊先生?&rdo;&ldo;臣無事。&rdo;楊瓒道,&ldo;陛下,臣才疏學淺,不過泛泛之人,實在當不得&lso;先生&rso;二字。&rdo;這件事,楊瓒不是送至三位閣老面前,同樣不怕言官挑事。北疆之事,多是從顧千戶處得來消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絕不添油加醋。況且,自開國起,明朝就和北邊的鄰居不對付。無論文武,提起北邊的鄰居都是咬牙切齒。在講學之時,言及北疆風貌邊防,當是一片為國之心。如此還要被潑髒水,講話之人安的是什麼心?唯一可為群臣诟病的,唯有海外方物。太宗皇帝遣船隊先訪東洋,後下西洋,揚大國之威,後世亦為人稱道。然自宣宗皇帝之後,因各種原因,明朝漸收攏船隊,不再出海。楊瓒在明朝日久,知曉内中因由複雜,不像後世人猜測的那般簡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再小心,走一步算一步。誰讓他先前過于理想主義,行事欠妥。但想改變多年形成的習慣,總得慢慢來。天子終究年輕,憑一腔熱血,無法駕馭滿朝文武,更不要說一展抱負。自己行事更要小心。此事不同于抓捕勳貴外戚,稍有不慎,既會引來百官反彈。在沒有摸清線頭之前,楊瓒隻能将海外方物擺在最末,每講三次農政,方提及一次。饒是如此,朱厚照的興趣之濃,仍是顯而易見。&ldo;陛下,臣今日所講,乃是鞑靼瓦剌及兀良哈三者之勢。&rdo;聽到要講北疆,朱厚照立刻精神百倍,端坐案後。楊瓒肅然神情,由朵顔三衛的奏疏講起。&ldo;鞑靼可延汗欲同泰甯衛都督結親,陛下可曾深思,其目的為何?&rdo;&ldo;拉攏,使其同朝廷生隙。&rdo;&ldo;陛下英明。&rdo;楊瓒道,&ldo;就此議事,朝堂諸公多有評議,臣與翰林院同侪亦有争論。終得一點,成與不成,都可令朝廷對朵顔三衛再生戒心……&rdo;楊瓒侃侃而言,朱厚照聚精會神,中途聯系日前所學兵法,頗有所得。殿外,雨勢仍大。廊下的禁衛铠甲俱濕,仍是紋絲不動,彷如雕塑一般。幾名中官站在門旁,隐約能聽到殿内傳出的話聲,多是半懂不懂,不知其意。唯有韋敏聽得認真,袖着雙手,偶爾蹙眉,偶爾舒展,半晌之後竟有些出神。忽然,有紅裙女官冒雨行來,在殿前稍停,被小黃門引到韋敏跟前。&ldo;韋公公,陳公公那邊傳話,說是仁壽宮進了三輛小車。太皇太後有話,陛下講習結束,别忙着回乾清宮,先去仁壽宮。&rdo;&ldo;有小車進了仁壽宮?&rdo;韋敏眼珠子轉轉,立即會意。&ldo;陛下正同楊侍讀講習,不好打擾。兩位且先回去,等講習結束,咱家立即禀報。&rdo;&ldo;也好。&rdo;有外臣在,女官不好多留,福禮之後又急匆匆離開。仁壽宮中,王太皇太後高居正位,張太後托病不在,吳太妃坐在下首。十名少女分作兩列,跪在殿中,皆是同樣打扮。桃紅裙,淡綠的窄袖褙子,梳着三小髻,發鬓攢着兩到三枚珠頭钗,耳挂銀珰,映着燈光,更顯得蛾眉皓齒,冰肌雪膚。自天子除服,仁壽宮和清甯宮就開始忙碌。各府舉送的美人陸續抵京,先由中官女官鑒審體膚。過初選者,再由畫師繪成小像,錄明籍貫,呈送宮中。最先是北直隸,其次是金陵,再次是兩淮江浙,最後是西南等地。畫像呈上之後,兩宮幾乎挑花眼,最後才選出百人,暫且安置在東安門外。每隔兩日,召十人入宮,由兩宮親選。畫像再好,終有出入。無論王太皇太後還是吳太妃,都要親眼看過才放心。若是中途出了岔子,出現漢晉時的事,不免贻笑大方,更對不起大行皇帝的囑托。&ldo;你瞧着怎麼樣?&rdo;&ldo;都是水靈靈的柔枝嫩葉,瞧着就喜歡。&rdo;今日宣召十人,均得兩宮看好。張太後也選了幾個,卻是不合太皇太後之意。脾氣上來,又不敢頂撞,幹脆托病不出,連未來兒媳的面也不見。吳太妃想勸,卻不知該從何勸起,便也丢開不管。張太後不能自己想通,說破嘴皮子也沒用。少女們跪在地上,久久不見叫起,心中皆是忐忑。有耐不住性子的,小心擡頭,當即被殿中女官和中官記下。穩穩靜靜,始終不見改色的,同樣被記下。前者多會被落名,後者可進入終選。隻要表現好,不登鳳位,也可在天子後宮中有一席之地。夏氏女跪在第三排,一頭烏黑的發,柔滑似上好綢緞,年齡尚小,亦是楚腰蛴領,桃花嬌娆。吳太妃微側身,向王太皇太後示意。&ldo;娘娘覺得如何?&rdo;王太皇太後仔細看了兩眼,不禁皺眉道:&ldo;樣子是好,隻是還沒及笄,小了些,怕是勸不住天子。&rdo;翻過年,天子才虛歲十六,再選個更小的皇後,性子不定,萬一長歪了,成個倚姣作媚的,宮裡怕不得清淨。&ldo;小不要緊。&rdo;吳太妃道,&ldo;娘娘正可多看顧些。&rdo;王太皇太後同樣側身,低聲道:&ldo;你可真看好了?&rdo;&ldo;樣子好,性子也沉穩,眉眼有幾分英氣。&rdo;吳太妃道,&ldo;我看着不錯。&rdo;&ldo;恩。&rdo;王太皇太後斟酌片刻,道,&ldo;先把人記着,等都看過再細選。&rdo;&ldo;也好。&rdo;兩人商量間,又有兩個少女禁不住擡頭,結果自然是被女官記下。還有一個少女頂不住壓力,當殿昏倒,被女官扶出去,自是斷了進宮之路。又過小半刻,餘下的九名少女被叫起。按照先時女官的教導,一一出列,道出籍貫何處,編入何戶,年方幾何,便退後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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