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弘治十二年,慶雲侯世子酒醉調戲一商家女子,逼得對方含憤柱,當日便氣絕身亡。跟着少女的幼弟受到驚吓,發起高熱,人救回來,卻成了癡兒。&rdo;&ldo;這……不是說意外?&rdo;獄卒瞪大雙眼,顯是記得這件事。&ldo;意外?嘿!&rdo;班頭道,&ldo;你可曉得這家人後來是什麼下場?&rdo;獄卒咽了口口水,老實搖頭。&ldo;女子的父親是茶商,家資頗豐,白發人送黑發人,生出一場大病,幾日後也去了。女子的兄長讀過幾年書,也不将老父和親妹下葬,斷指寫下血狀,告上順天府。&rdo;結果……想到這裡,班頭不禁搖頭。慶雲侯府勢大,順天府判官親往拿人,竟被家人打了出來。其後,侯府長史帶人打上茶商家宅,砸門毀梁,打斷茶商之子的兩條腿,連停在堂中的兩具棺木都砸個稀爛。如此尚不罷休,更以&ldo;刁民奸商&rdo;&ldo;污蔑勳貴&rdo;為由,反告茶商,侵占茶商家産,霸占了經營數代的茶園。如此慘事,簡直聳人聽聞。聽完班頭講述,獄卒已是駭然色變。&ldo;當時有言官彈劾,天子終于下了狠心,令刑部大理寺嚴查。結果沒想到,朝堂剛傳出風聲,茶商一家就在神京郊外被&lso;匪徒&rso;殺死,屍體被一把火燒成飛灰,死無對證。&rdo;&ldo;都死了?&rdo;&ldo;都死了。&rdo;&ldo;事情就這麼完了?&rdo;&ldo;不然怎麼着?&rdo;班頭斜眼,&ldo;沒有苦主,怎麼查?&rdo;傷人的罪名被推到侯府屬官和幾名家人身上。慶雲侯在朝堂上颠倒黑白,言奸商不法,都禦使挾私怨,意圖污蔑侯府。兩位都禦史氣得滿臉鐵青,奈何證據都沒湮滅,宮内又有周太皇太後,最後,隻能看着慶雲侯洋洋自得,束手無策。然而,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不信邪的結果,必是踢到鐵闆。&ldo;事情過去兩年,再無人提起茶商一案。慶雲侯府愈顯跋扈。&rdo;班頭頓了頓,見獄卒滿臉憤然,笑道:&ldo;偏就在這個時候,慶雲侯世子被錦衣衛抓捕,下了诏獄。慶雲侯怒沖沖趕來,直接被千戶大人攔在诏獄外,門都進不來。你是沒瞧見周侯爺當時那個臉色,嘿!&rdo;诏獄是什麼地方,敢硬闖,别說是侯爺,就是國公,也吃不了兜着走。當時的情形,班頭記憶猶新。有火不能發,慶雲侯隻能守在诏獄外,苦苦等足半月,才見到狼狽不堪,走路都需人攙扶的兒子。一怒之下,慶雲侯進宮向太皇太後哭訴,意外被罵了回去。懷着一口怨氣,慶雲侯不聽勸阻,上疏天子,不想惹來弘治帝怒火,差點被當場奪爵。心驚膽戰的回到家中,慶雲侯遣家人四處查探,方才得知,兒子口無遮攔,竟口出污蔑景泰皇帝之言。&ldo;嘶!此事當真?!&rdo;聽到這裡,獄卒倒吸一口涼氣,班頭連忙道:&ldo;小聲點!&rdo;土木堡之變,朝臣擁立新君。奪門之變,英宗重奪帝位。景泰帝廢為郕王,軟禁西苑,英年早逝。英宗不許景泰帝葬入皇陵,本就引來諸多非議。為堵天下人的口,憲宗皇帝追認郕王帝位,改谥封号。同理,弘治帝自然不會輕饒口出無狀的周瑛。再者言,英宗一脈同景泰帝有龃龉,也是老朱家自己的事。區區一個外戚,對皇家出口不遜,哪怕是醉酒無狀,也要問罪。止于自己,弘治帝可以寬容。涉及先帝,必不能輕放。周太皇太後為何會将他罵出宮,天子為何會大怒,慶雲侯終于想了個透徹。再不敢上疏,更不敢煩擾太皇太後,隻能守在诏獄門外,等着兒子出來。無論如何,天子總不會要了兒子的命。自那之後,周瑛終于曉得祖訓的厲害,行事再狂妄,也不敢沾染皇家。但對抽了他鞭子顧卿,卻是恨到心裡。凡有機會找茬,必不會放過。相比之下,慶雲侯的态度則有些耐人尋味。一掃之前的跋扈不說,竟安下心來,在府中鑽研佛法。鎮日同番僧對坐講經,頗引來京中一番談論。日子久了,朝中接連有大事發生,議論之聲方才淡去。此番侯府出孝,周氏外戚重新走回衆人的視線。結果不到幾日,周瑛又被抓進诏獄。&ldo;這都是報應!&rdo;獄卒恨聲道。慶雲侯不是好佛法,怎麼沒參透&ldo;因果循環,報應不爽&rdo;?班頭沒接話,腰間挂着牢房鑰匙,快走幾步,停在關押周瑛的囚室前,手握短棍,用力敲在牢房門上。&ldo;叫什麼叫!省點力氣,等進了刑房,有你叫的時候。&rdo;&ldo;你!待本世子出去……&rdo;&ldo;得了!&rdo;班頭嘿嘿冷笑,&ldo;不怕告訴周世子,這間囚室不隻關過世子,國公侯爺一個不落。結果怎麼樣,一個都沒能出去。運氣好的直接送上法場,落得個痛快。頂倒黴的,從天順八年關到弘治初年,瘋死都沒出诏獄大門。&rdo;緊緊握住門欄,周瑛渾身冰涼。&ldo;你騙我,我不信!&rdo;&ldo;世子不信?&rdo;班頭再次冷笑,&ldo;那就騎驢看賬本,走着瞧。&rdo;話落,又似想起什麼,道:&ldo;慶雲侯喜好念佛,世子怎麼沒跟着學學?小的恍惚記着,那位西番灌頂大國師就經常出入侯府?&rdo;聽班頭提到此人,周瑛臉色乍變。班頭掃他一眼,收起短棍,叫上獄卒,轉身走人。當日,周瑛癱坐在黑暗的囚室中,恍如置身冰窖。囚室外每傳來腳步聲,都是驚心悼膽,惶惶不安。一夜之間,意氣風發的周世子即萎靡不振,眼底挂上青黑,渾似老了十歲。隔着牢門瞅兩眼,獄卒将情況告訴錢甯。錢百戶二話沒說,立即呈報顧卿。&ldo;千戶,此人無膽,将他提入刑房,三鞭子下去,必是有什麼說什麼。&rdo;顧卿搖頭,隻兩個字:&ldo;關着。&rdo;&ldo;千戶,夜長夢多,遲事恐生變。&rdo;錢甯還想争取一下。在壽甯侯府搜到密信,錢甯立下功勞,得了不少賞賜。如能再次立功,副千戶指日可待。運氣好,說不定能在天子面前露個臉。&ldo;不必多言,先關着。&rdo;顧卿端起茶盞,想起&ldo;偶遇&rdo;楊瓒上藥,掃到的一片青紫,眉尾眼角冷意更甚。提審招供,給周瑛一個痛快?也要看顧千戶許不許。一日不提審,就要在诏獄中關上一日。世人都道廠衛如猛虎惡狼,刑罰之厲駭人聽聞。殊不知,真要收拾一個人,錦衣衛和東廠輕易不會動刑。先關上十天半個月,才是最常用的辦法。獄卒都是門裡出身,世代為吏,自然曉得如何讓人備受折磨,身上偏看不出丁點損傷。楊瓒之前在诏獄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自朱元璋開國便存在的廠衛,種種手段,遠超世人想象。按照錦衣衛的說法,打你,還有活命的機會。不打你,才真正是大禍臨頭。顧卿執掌诏獄,要收拾周瑛,完全不必親自動手,隻需透出一星半點,下邊的校尉力士自會讓周世子好看。萬分的好看。诏獄大門關起,外人無法打探。朝堂卻是開了鍋。慶雲侯世子被下诏獄,罪名是腳踏先皇禦賜之物,大不敬。錦衣衛傳出風聲,關在诏獄裡的番僧觳觫伏罪,承認同鞑靼勾結,借身份之便打探京城消息,慶雲侯府亦有牽涉。風聲一出,凡同這些僧道有過接觸的勳貴朝官,皆是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唯恐哪日被人犯咬出,錦衣衛拿着駕帖上門。如此情況下,朱厚照要處置番僧道士,再無朝臣反對,縱然有零星言官跳出來,不等天子發火,就會被同侪噴回去。&ldo;如此大奸極惡之徒,似順實悖,妄為出家人!蒙先帝厚恩,不思回報,反指示門下弟子蠹居棋處,搜羅情報,暗通鞑靼,不懲不足以震懾諸惡,彰天子之威!&rdo;&ldo;臣附議劉禦史之言,請陛下下旨,除邪懲惡,貶惡誅邪!&rdo;&ldo;臣附議!&rdo;&ldo;臣亦附議!&rdo;片刻之間,文臣隊列站出六七人,俱是請天子下令,嚴懲勾結鞑靼的僧道。楊瓒站在文臣隊列中,借身側兩人遮掩,揉了揉腰側。傷筋動骨一百天。腰背上的淤青尚未消散,按照禦醫的話講,還要疼上幾天。朱厚照坐在龍椅上,半天沒出聲。視線掃過要求嚴懲僧道,恨不能當即處死的幾名大臣,嘴角繃緊,目光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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