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兄弟的事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見不到天子的面,根本不知道天子的病況,如何能不心焦。秘聞天子開始服用丹藥,張皇後更是夜不能寐。&ldo;母後,&rdo;斟酌片刻,朱厚照小心道,&ldo;不是兒子疑心舅舅,隻是李郎中的上言尚在内閣,并未抄送乾清宮。舅舅既不上朝,又是如何知道?&rdo;壽甯侯日間入宮,必是向張皇後告狀。張皇後護短,見不到弘治帝,回頭就把兒子叫來哭。呆坐小半個時辰,朱厚照無比煩躁,話裡終于露出幾分不滿。他總算明白,為何每次母後哭,父皇都是束手無策。話重不得輕不得,委實是難受。&ldo;你說什麼?&rdo;&ldo;母後,&rdo;朱厚照深吸一口氣,道,&ldo;兒子在内閣觀政一月,大小事情也知道不少。三位閣老的态度,想必母後也清楚。若是舅舅再進宮,母後勸着收斂些吧。&rdo;&ldo;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舅舅……&rdo;張皇後有心為兩個兄弟辯駁,卻發現,壓根無言辯。和弘治帝苦求,尚可撒嬌癡纏,和兒子哭能一樣嗎?&ldo;母後,的确是舅舅做得不對。&rdo;朱厚照繼續勸道,&ldo;殿試将要放榜,京城流言紛紛,連己未年的舞弊案都扯了出來。彈劾之事可大可小,舅舅不安心呆在府中,硬要跳出來,若被有心人利用,連母後也會被帶累。&rdo;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張皇後默然。&ldo;母後,舅舅隻想着李郎中的上言,可曾想過母後?&rdo;&ldo;你是說?&rdo;&ldo;内閣沒有抄送的朝臣奏疏,舅舅知道得一清二楚。現下父皇不知,還可轉圜。若是父皇知曉,母後可曾想過後果?&rdo;&ldo;我……&rdo;張皇後神情微怔,壽甯侯的哭訴和朱厚照的話充斥腦海,颠來倒去,已不知如何是好。見狀,朱厚照暗暗松了口氣。李相公果真料事如神。不是李相公提點,當真不知該如何同母後應對。未料事有不巧,張皇後剛有松動之意,即有宮人禀報,文華殿中官馬永成求見太子,說有急事。&ldo;馬伴伴?&rdo;朱厚照微愣,什麼事這麼急,不能等他回文華殿再說,偏要尋到坤甯宮。張皇後亦是皺眉,但人既然來了,總要見見。&ldo;奴婢拜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rdo;彎腰走進暖閣,馬永成即刻跪倒,像是被人打折了骨頭。内廷規矩大,皇後可以随便哭,宦官宮人卻是輕易不能掉眼淚。哪怕挨着闆子,也不能大聲嚎。&ldo;馬伴伴,怎麼回事?&rdo;見到馬永成的樣子,朱厚照擰眉。&ldo;回殿下,方才司禮監來人,将劉瑾帶走了。&rdo;司禮監?&ldo;為何?&rdo;&ldo;回殿下,未說緣由。&rdo;回憶起當時情形,馬永成微微打顫,頗有兔死狐悲之感,&ldo;是劉輔帶人,二話不說,綁了就走。劉瑾要見太子,直接被堵嘴。奴婢想問明緣由,險些一并被綁。&rdo;朱厚照尚未出聲,張皇後已是怒急。這是什麼規矩?未通禀太子,直接闖文華殿拿人,可有将他們母子放在眼裡!說句不好聽的,打狗還要看主人!&ldo;錢蘭。&rdo;&ldo;奴婢在。&rdo;&ldo;你和這奴婢去司禮監,傳本宮的話,将劉瑾帶來坤甯宮。&rdo;&ldo;是!&rdo;錢蘭領命,馬永成不敢立刻就走,眼巴巴的瞅着朱厚照。見後者點頭,才忙不叠起身,跟着錢女官退出暖閣。&ldo;母後……&rdo;朱厚照張張嘴,不知該如何勸說張皇後。事出突然,沒有李東陽提點,哪怕知道不妥,也是無計可施。張皇後郁氣難消,司禮監正好成了出氣筒。不能拿李夢陽如何,還不能處置幾個奴婢?仔細想想就不難發現,司禮監敢直入文華殿,其中必有緣故,最大可能便是奉天子之命。奈何張皇後正在氣頭,便是想到也顧不得了。不出了這口氣,她連覺都睡不着。幾個奴婢,還能翻上天不成!司禮監暗室内,一燈如豆。劉瑾癱坐在地上,面色慘白。提督太監王嶽和掌印太監戴義分坐上首,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宦官攏着袖子,上下掃着劉瑾,很是不懷好意。&ldo;可能讓他開口?&rdo;&ldo;您瞧好吧。&rdo;老宦官抽出手,應得爽快。劉瑾抖得更加厲害。除了天子下令廷杖,内廷處置犯錯的中官和宮人,向來不許見血。老宦官品階不高,卻是在司禮監暗房呆了半輩子。但凡落在他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ldo;劉瑾。&rdo;戴義冷聲道,&ldo;你可知嘴不嚴實是什麼罪?&rdo;&ldo;戴公公,奴婢冤枉!&rdo;&ldo;冤枉?&rdo;戴義仍是冷笑,&ldo;當日暖閣中,除了你和谷大用,伺候的隻有甯公公和扶公公。天子說的話,隔天就傳遍京師,必是有人嘴不嚴實。&rdo;&ldo;谷大用是個棒槌,你可是機靈得很。&rdo;王嶽半眯着眼,燭光搖曳下,滿臉溝壑,難掩陰沉。劉瑾汗流浃背,嗓子發幹,想要争辯,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推到甯瑾和扶安身上?哪怕出了司禮監,也是死路一條!谷大用……對,谷大用!&ldo;不是奴婢,是姓谷的,谷大用!&rdo;劉瑾已是六神無主,為了活命,不惜拿别人墊背。趴伏在地上,劉瑾瑟瑟發抖,聲嘶力竭,眼中卻閃過狠毒。隻要他能熬過這遭,隻要能保住這條性命,他日必要手握實權,将王嶽、戴義通通踩在腳底,抽筋扒皮!戴義正要再說,暗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一個中年宦官走了進來,在戴義耳邊低語兩聲。&ldo;坤甯宮?&rdo;聲音雖低,仍清楚傳入劉瑾耳中。太子就在坤甯宮!劉瑾瞬間升起希望,隻要離開司禮監,自己的命就能保住!坤甯宮發話,王嶽和戴義不能置若罔聞。兩人商量之後,一人前去禀報天子,另一人押着劉瑾去見皇後。見他們從暗室出來,陳寬心中便是一咯噔,問道:&ldo;這是?&rdo;&ldo;皇後召見。&rdo;戴義苦笑,陳寬同覺嘴裡發苦。天家夫妻,相濡以沫多年。他們這些伺候的,再得用也是奴婢。天子向來敬重皇後,說不得就會改了主意,放過劉瑾。萬般無奈,卻也是無能為力。戴義帶着劉瑾去了坤甯宮,不久,劉瑾就跟着太子回了文華殿。雖被施以小懲,于性命卻是無礙,品階未被奪取,仍伺候在太子身邊。陳寬站在廊下,見到從乾清宮回來的王嶽,有心詢問,卻見對方搖了搖頭。兩人同時長歎一聲,忽然覺得,夜風竟比冬日更涼。&ldo;慶父不死,魯難未已。&rdo;這個禍害不除,終将成為大患!弘治十八年,農曆三月壬寅,劉瑾被下司禮監,當日即被放還。隔日,皇後入乾清宮,半個時辰後,内官急召太醫,宮内一片肅然。傍晚,龍體大安,皇後閉門坤甯宮,皇太子奉藥禦前,内閣大學士李東陽、劉健、謝遷奉召觐見。掌燈時分,三名閣臣離宮,面上都是怅然。其後,天子罷朝兩日,至第三日方現身臨朝,群臣稍安。朝中之事,楊瓒自無從得知。唯一的感覺,近日裡巡城的官兵和衙役忽然增多,時而能見佩刀的錦衣衛從道上馳過。思及多種可能,仍無頭緒。隻得暫且将疑問壓下,每日裡在房中練字,等着殿試放榜。弘治十八年農曆三月癸卯,傳胪大典。奉天門大開,三百零三名貢士均着玉色瀾衫,頭戴四方平定巾,入奉天殿聽宣。殿前,大漢将軍着明甲,金吾衛持長戟,錦衣衛佩腰刀,分立兩側。殿中,飛禽補服的文官在左,走獸補服的武官在右,肅然無聲。禦階之上,弘治帝身着绛紗衣,赤色蔽膝,頭戴十二縫烏紗帽,手持一尺二寸玉圭,端坐龍椅。殿試金榜已由填榜官書就,待貢士進殿,行大禮之後,将懸于奉天殿前。金榜共有兩份,大者高懸,小者由中官奉在禦前。三拜之後,弘治帝擡手,身着蟒服鸾帶的甯瑾上前半步,朗聲道:&ldo;天子敕,賜今科貢士謝丕進士及第,欽點狀元,賜朝服冠帶。&rdo;&ldo;賜今科貢士顧晣臣進士及第,欽點榜眼,賜寶鈔千貫。&rdo;謝丕和顧晣臣位列三鼎甲,并不出衆人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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