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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第1頁)

在這間昏暗的屋子裡,母親整日整夜刺繡養家,眼睛很快就壞了下去。而盛顔也早早學會了一切的家務事,學會了墊着凳子在竈台前煮飯。當時盛顔已經知道自己做一切事的目标,無論人生如何艱難,她和母親,都要好好活下去。但這些事,顯然是不能為外人說的,所以她也沒有對這個陌生人說出口,隻是沉默不說話。看她低垂着臉不說話,他便轉頭看了看外面的桃花春雨,岔開了話題,說:&ldo;前面有分岔路,你要告訴阿福怎麼走。&rdo;盛顔恍惚擡頭看他,說:&ldo;就在路口停下好了,反正雨也慢慢小了。&rdo;他聽她這樣說,也不堅持,拿了旁邊的傘給她,說:&ldo;這個給你。&rdo;那把傘上精細描繪着鳳閣龍樓,缥缈花樹,她猶豫一下,才接了過來,低聲向他道了謝,一個人下車離去。在桃花林中,她撐傘向着南邊而去,大雨驟過,路旁青糙低伏,桃花零落。她走了幾步,突然心中瞬間閃過一點微微的疼惜。上天安排了這樣一場雨,讓她遇見了他,可她微不足道,他卻絕不是自己的歸宿。這刹那相遇,大約就盡付與了波光山色罷。她在前面走着,小心地握着雨傘,而那人就在後面的馬車上看着她,也沒有跟過來。她一路走到轉彎口,回到自己的家門口,回頭已經看不見他,才趕緊把自己手中的雨傘藏到柴房去,然後推門進去,拍着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和衣服,說:&ldo;娘,我沒帶傘,可被淋得夠嗆。&rdo;她母親低頭正在繡花,擡頭看見她這樣,趕緊起來給她燒姜茶,問:&ldo;怎麼連頭發都散了?&rdo;&ldo;路上跑得太快了。&rdo;她低聲說。&ldo;傻丫頭,滿天都在下雨,你跑得再快,能跑出天底下去?&rdo;母親搖頭道。盛顔燒熱水給自己洗了澡,坐在窗下喝了幾口姜茶,擡頭透過陳舊的窗棂,看了一看外面的大雨。黃泥院牆内的桃花,已經在雨中,零落不堪。不知不覺,她捧着姜茶,恍惚出了好久的神。到傍晚時,雨才漸漸停了。她和母親在燈下做着繡活,母親抖着手中正在繡的衣服問她:&ldo;這件百蝶牡丹的嫁衣,是誰家的?&rdo;&ldo;劉家小姐要出嫁了。&rdo;她說,&ldo;她女工不行,就托付繡莊交給别人做。&rdo;母親在昏暗的燈光下看着她,良久,聲音發顫說:&ldo;年年為他人做嫁衣,阿顔,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能做自己的?&rdo;盛顔心裡不覺一陣難過,沉默了良久,才說:&ldo;我不想嫁人,我要永遠在娘身邊。&rdo;&ldo;别胡說八道了,你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說下婆家……&rdo;來提親的人不是沒有,可母親回絕了一個又一個。好的人家隻想要買她去做妾,要她做妻子的人家都與她家差不多的境遇。盛顔看到母親在燈下淚流滿面,她說:&ldo;阿顔,你不能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rdo;盛顔一時沒有言語。開放在陰暗角落的卑賤花糙,也隻得一年一年,過了春夏秋冬。人與桃花隔不遠(上)大雨過後,第二天是好天氣,天空的藍色嬌嫩無比,白雲如絲線般一绺一绺卷在空中。母親一早往舅舅家去了,吩咐她說:&ldo;今年桃花開得太好,恐怕不能結果,你把這幾株桃花疏一疏。&rdo;她點頭答應,等母親走後,就在院子裡的桃花下鋪上大塊青布,自己持着一根青竹枝爬到樹上去打桃花,要将這過分濃密的花朵打下十之七八。桃花瓣落得她全身都是粉紅,整個人如同堆在錦繡中一般。這屋子圍牆低矮,她打到這一樹的花開始稀落時,将手舉在額前稍微拭了一下汗,卻發現有人站在牆外看她,不知已經多久。見她擡起頭來看見了自己,他隻朝她微微一笑。原來是昨天那人。她坐在桃花樹上,尴尬已極,也隻得向他微微而笑。而他站在院子外仰頭看她羞怯失措的神情,滿身落花,在一片粉紅的背景中,居然一時讓人眼花,不知道美的是人還是花朵,隻覺光芒耀目,美麗已極。他發覺自己說不出話來,便索性不開口,隻看着她。她看他這一雙眼睛定在自己身上,下意識轉過身去,定了定神,聽到他問:&ldo;姑娘把這些桃花打下來是做什麼用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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