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你不服此議了?”淩絕袖問得認真,吓了衆臣一跳——如今的淩絕袖已沒了當年的好脾氣,正經是個讒言也不聽,箴言也不聽的主。放在往常,聽到如此廢話,她早一勁兒猛拍桌子狂喊閉嘴了,哪裡會問這種廢話中的廢話。趙匠銘自是好漢,铿锵有力地答道:“不服。”“可……你不服又如何?起兵反朕?憑你手下小貓二三隻?”武力雖不可生财生丁,但拿來解決問題還是管用的,隻有被八股糊昏了頭的文弱書生才會一味宣揚以智勝勇。“王者應以德服天下,皇上降得我一人,卻恐不能降得百姓。”趙匠銘铮铮鐵骨置于戰場亦百折不撓,更何況是晚輩面前。……淩絕袖揉揉眉頭,呲牙咧嘴地低下頭去扯自己的封腰——理虧難免詞窮,她本就不善辭辯,一向來隻是為了視野清爽不想動粗而已,但趙匠銘這下可是逼得她太陽穴也疼,湧泉穴也疼……印象中好像有個人總是能幫自己避過這樣的場面,可那個人究竟是誰,她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隻隐約記得那人有着能夠溫暖人心的笑容……一道金光閃過衆人視野,再回神,趙匠銘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原先所處之處,正被淩絕袖占着。“朕腦袋沒長好,書讀得也少,不知道什麼叫德政。退朝。”淩絕袖閃身回到龍椅上,把手中趙匠銘的兵符一扔,整個人幾乎是橫卧在椅間等着朝臣散盡。德政……神經病,真當本朝是盛世啊?前朝能借界淩院來粉飾太平,本朝靠誰?這些,界淩院志上都寫得明明白白,幸好她昨晚翻了看,否則哪想得起來今日要削兵權玩兒。可剛才趙匠銘說什麼來着?“莫兒,朕怎麼還有個發妻呀?”淩絕袖兩手撐着下巴意興盎然地朝洛莫打聽小道消息。洛莫搖搖頭,隐去音容中難以自主的悲傷,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來,隻是朝淩絕袖笑了笑。這其實是件洛莫最想提醒淩絕袖,卻也知道最不應該提起的事。自從淩絕袖沖破絕心決第九層,她便逐漸遺忘了過去的事,但這麼多被抛棄的事裡,首當其沖便是相關翎绮沂的所有。洛莫謹記着翎绮沂留給她的書信上,朱砂寫成的第三列:囑她練功,一旦功成,便萬莫再提我。洛莫見過淩絕袖被玉千斬抱在懷裡時奮力掙紮的樣子,也看清了那時的她。那是洛莫第一次看見有人試圖将手伸進胸膛裡去捏碎自己的心髒。她确實恨死了淩絕袖,可即使是恨死了淩絕袖的她,在看見那樣的淩絕袖後也不由得心軟。拿根針,每天狠狠刺你八百次,日夜不停,或是把你關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牢裡,永不見天日。若你能明白我說的這些感受,你就該明白淩絕袖為什麼一心求死。玉千斬救回淩絕袖後這樣對洛莫說。你的郡主死得是慘,可你别忘了,她是為她的願望而死,不虧。倒是淩絕袖,不僅是無望地活着,而且活一天比死幾次都痛苦,活着即是賠本買賣……所以,陪着她吧,若是連我們三人都不陪着她,那翎绮沂就真是死得一點也不值得了。洛莫有時挺鄙視玉千斬的,居然把生生死死論斤買賣,可有時又覺得她的話也在理。夜夜夢裡喊着沂兒,醒來卻毫無知覺的淩絕袖确實虧大了。“朕是天生下來就記不得事的麼?莫兒。”此時的淩絕袖再怎麼看都隻是個貪玩的孩子,正抓着君之朱筆,朝身後的錦繡屏風上甩紅墨。“皇上,不記事是老天賜給你的珍貴秉性,凡人皆為往事所苦,你卻不用,如此便能恣意而行,無需被其拖累,于是心有所盼,志有所得。”洛莫本想胡鄒兩句搪塞過去,可口不由心,話裡還是帶了念想。“可朕并想不出天下還有何物是朕想得到啊,除了那個……”淩絕袖仰頭想了半天,着急得滿頭是汗也不知如何才能對洛莫形容出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好像是個女子,因為朕好像看見了她發上搖曳華彩的朱钗;她會騎馬,勝過朕的騎術,因為朕好像曾策馬追在她揚起的千層黃塵之後;若是朕沒記錯的話,她定是在朕面前對她心愛之人說了些什麼,所以朕才會隐約記得她一聲有如素手撚流雲般寫意的……“夫君”。“皇上貴為仲景之帝,自幼所得稀世珍寶不計其數,一時寡念也是平常之事,若有欲求,皇上隻需放手去奪便是。”洛莫說者無心,淩絕袖卻聽出了另一番滋味。“奪來的便是朕的對麼?”“當然,自古——”竊銀者賊,竊國者王。洛莫很想說這句,但又覺得此言放在淩絕袖身上不大合适,于是換了種說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皇上奪來的一郡一縣,自是皇上的玩物。”“那便好,朕今後要親征每寸疆域,直到奪得那個。”淩絕袖用力舒展雙臂,一把懶骨頭頓時噼裡啪啦響個不停。“皇上英明。”可洛莫并不曉得,她這日一席胡言,在數月後,就如引信般點燃了仲景長達十數年的戰火。當夜,林不懷便接到幾十枚兵符和一旨聖命:厲兵秣馬,造炮鍛矛,擴軍三倍,底限臘月。而後的幾個月,刻着青蓮坊字樣的木箱子不斷地把金銀長磚裝入界淩院,仲都内的幾處兵工廠也漸漸擴張,每日清晨從工坊間升騰出的滾滾濃煙,遮天蔽日地彌漫在皇城上空。待到初秋,一支名為“龍翼”的騎兵部隊已初具規模,其餘幾支鎖甲,火炮,攻城軍也在緊張籌備中。這日,淩絕袖心情大好,于是傳了林不懷進宮喝酒。“朕昨日偷偷出宮逛夜市,撈到些女兒紅,林将軍嘗嘗。”禦花園中掌起盞盞素燈,照亮了意欲凋零的夏栀和一潭靜水中謹守着自己本分的青蓮。淩絕袖平日裡便常常沐着月色獨自躺在禦花園的長廊上乘涼,所以在這種地方請她的心腹大将喝酒對她來說再舒服不過。林不懷偷偷瞥一眼坐在淩絕袖身邊的洛莫,接過酒壇子聞了聞,沒敢接淩絕袖的話茬,倒是洛莫聽淩絕袖輕松地說着自己偷溜出宮這種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皇上下次微服出宮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洛莫一聲?你可知昨夜跛女找不到你後通知了皇後,害得我都得半夜爬起來滿宮找人?”她不是擔心淩絕袖出宮會遇到什麼危險,隻是為自己要效力于一個異邦郡主感到恥辱而已。可淩絕袖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會錯意,居然滿臉無辜地答道:“朕沒有微服啊,穿着朝服去的。”她說的朝服就是她那身皺巴巴的龍袍。這就難怪能“撈”到女兒紅了。“老闆說他隻有五年陳的,日後若有了十年陳便送進宮來給朕,林将軍不必為朕省着,隻管敞開了喝。”淩絕袖大方地借花獻佛,徹底不要臉。林不懷辛苦了好長時間終于有個機會休息一下,本也就沒打算替她省酒,捧起酒壇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這才發現自己肚子裡空空如也,他瞧瞧同樣空空如也的桌子,再瞧瞧淩絕袖,忍不住問:“皇上,昨夜撈了酒,可有撈到肉?”他這一問,洛莫和幾個内侍頓時笑噴出來,隻有淩絕袖還呆坐着東看西看不明所以。“林大人不曉得了吧?咱們皇上請人喝酒向來是隻請酒的,飯菜什麼的得您自理。”洛莫吐槽,一次沒吐夠還要再吐一次:“上回皇上請後宮所有人喝酒,隻發了每人一小壺燒刀子,連花生米也沒派半顆,許多宮女還以為皇上賜的是鸠酒呢。”“可是肚裡無糧就裝酒會很傷身體,皇上可曾用了晚膳?”林不懷果然是八代忠仆出身,到這種時候想的還是淩絕袖的身子。“飽腹飲酒不易醉,朕向來空着肚子喝。”淩絕袖說得稀松平常,可聽見這話的林不懷和洛莫心裡總不是滋味,适才嬉鬧的氣氛一下跌去大半。就在這時,一高一低兩個說笑的聲音從回廊深處傳來,淩絕袖嘴角難得染上了笑。“不懷哥哥,袖哥哥!”“皇上再這樣請人喝酒怕今後就沒人敢進宮了。”林不懷朝那聲音的來處望,隻見顧錦文和淩絕襟一人端了一個盛盤,正婷婷袅袅從暗處如幽靈般晃出來。有飯!林不懷感動得差點淌出淚來。常年身處兵營的人對三餐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崇敬。如若上了戰場,端起這一碗飯便隻求還有下一碗在等着自己,恨不能時時刻刻都飽着,省得戰死沙場之日也就是自己成為餓死鬼之時。“不懷哥哥~~”淩絕襟放下盛盤,在顧錦文能殺人的目光中坐到林不懷腿上,臉上笑得山花爛漫,左手卻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向林不懷。“不懷哥哥胖了。”手刀被擋還有她第二招,就在淩絕襟的雙拳正要朝林不懷腮幫子招呼下去的時候,顧錦文突然哎呀呀呀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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