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一點都不蠢,就是傻了點。”我笑着環住她的腰,讓她放心策馬前奔。嗯……她不蠢。在我眼中,世上沒有比她更聰明的人,隻是她不賣弄而已。畢竟無論再裝傻,她也無法否認那本江南鹽糧稅案是她親自想,親身做,親筆寫的。瞧那些歪歪扭扭,雞抓狗扒樣的“東西”,若不是太子傅前段時間要人送了原稿來問幾個難看到隻有她才認識的字,我怕是永遠也見不到那本隻有三頁的稅案,也永遠讀不到她的“輝煌”官史了。就是那三頁紙,叫如今江南各郡一畝水田裡既出稻子鴨子,又出小魚菱角。“反正都是水嘛……稻子和鴨子一起養,小魚和菱角一起養,四季輪換出産,這樣地就不會閑下來,也不會缺肥了呀。況且百姓一畝田裡就能至少出四樣東西的話,晚上甜品都有了呢。”當我問起,她如是說。所謂甜品,正是夏收後攔壩圍植的菱角。對她而言,有米飯,有鴨湯,有鹹魚,一頓飯吃得幸福沒問題,可沒有甜品就不算完滿,所以要種菱角,吃完飯好将菱角剝皮煮菱圓糖水喝。這些,在三頁紙中,被縮成那麼幾顆小字:水田春稻鴨秋魚菱,鹽腌鴨魚度年。多麼诘牙拗口的話啊……要沒看前頁她紅筆圈出的“糧稅降一成鹽稅翻一番”,怕是連我都搞不懂她究竟為何要來這句“鹽腌鴨魚”了。——稅改之前百斤糧對稅百文,一斤鹽對稅十文;如今百斤糧對稅九十文,一斤鹽對稅二十文。單純相加的話,并不會覺得有差别,前後都是一百一十文,也就是正常的五口之家一個月需要交納的稅金。可問題在如果家家有鴨,家家有魚,且還是半年光有鴨,半年光有魚呢?理所當然的,人們會開始屯肉。江南常年潮濕,儲存肉類的最佳方法便是鹽腌。春夏腌鴨,秋冬腌魚,四季必須不斷下料,斤肉斤鹽,耗鹽豈止翻番?由此,每月鹽糧府從每戶人家收到的稅金至少增加一成。其外還有畜頭稅,漁稅……一戶往常光需要交糧稅鹽稅的人家,隻要按她鼓勵的那樣去做,就會在年末發現自己過得比原先好,但稅也比原先重,不是多吃個飯後甜湯那麼簡單。“有甜湯吃晚上才好睡覺。”她執着。換做别人,對于此種策革,管它好不好用呢,定得先長篇大論一番,以示才華橫溢,可到她這裡死命糾結之物便是甜湯,誰問也是甜湯,再問也是甜湯,好端端個文武全才非得把自己裝成飯桶……也不容易……“沂兒,一會兒若是突生變故,你便由着戰易流莺帶你走,我有五使護着。你可得答應我不跟他兩鬧别扭,否則我回了院就架凳子打你屁股。”及至宮門前,她停了馬,掰正我的臉嚴肅道。眼裡有萬般深情,眉間卻是殺意叢生。可“突生變故”這種東西是不會在我活着時出現的。既然我敢随她入宮看王汐洋相,便有十分把握不拖累她,即使林不懷和五千禁軍真的失控,莫兒也會保我周全。“我自幼三從四德,不會做出要讓夫君打我屁股的事來。”我笑,暗暗掐她小臂,激她抖擻些應有的……男子氣概,别成天頂着一大堆英武的頭銜在我這裡兒女情長,雖然我愛死了她小女娃兒樣的溫柔,卻無論如何也不願與人分享。她低下身子,将我捧入尾随而至的流莺懷中,翻身下馬,立刻接過我來摟緊,像怕誰要把我個廢人擄走般。直立宮門下的禁軍見是她來,連忙跪地,大概是這輩子頭一次光明正大地喊出了“院首,院首夫人四季安康”這樣的話,神情都顯得很激動,跪是都跪了,眼還瞧着她。她擺擺手,示意免禮,問了宮中情況後便大步流星往朝殿方向去,頗有些孤英戰枭雄的味道,若不是懷中有我累贅着,她必定還要走得再潇灑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王七加一這會兒應該在拟旨下诏,削去絕袖官職,将界淩院滿門抄斬。畢竟是當皇帝的頭天,他的手估計正興奮得哆嗦,筆都拿不好。呵,可恨也可憐的人,連個登基大典都沒有就穿上了自制的龍袍,在林不懷那個最愛幸災樂禍的家夥面前當一夜小醜。不曉得林不懷到時又要怎麼手舞足蹈地向我描述王汐的醜态呢?上次他學王汐背着手在書房裡踱步的樣子,逗我笑到嗓子發啞骨頭發軟,先诏告天下再辦大典的主意也是他提給王汐的,隻因他不想浪費國庫中應該屬于界淩院的任何一個銅闆去給個無關緊要的戲子唱“初登殿”。“沂兒想好要王八怎麼死了麼?”她昂首,邊走,邊漫不經心地問,任誰也看不出她是為那王位而去。真是的,再提醒她幾遍也白費,要說也說王七加一,女孩子家家,怎麼能說王八這麼粗魯的話,要是登基當了皇帝還如此失體面,看她身上那八條真龍還不得被她吓個魂飛魄散。“片他的話……太老套,幹脆風幹……”我答,心中盈滿,腦中空泛。她陰陰笑着哼了聲,鼻子裡噴出的氣息撲到我頸間:“片了風幹快,順便把他那幾個兒子也拿來試試小紫的手藝。”無常新主初登的皇宮裡,似乎什麼都沒變樣。除了再見不到舊帝而已。想當然,四個時辰,他王汐就是齊天大聖,也折騰不出個舊貌換新顔來。淩絕袖抱着翎绮沂走了一段,發現其實自己再沒必要宮門下馬,于是差人又将脾氣大牽來騎上,直到正殿才拉緊缰繩,停在禦階前。三個新提拔的宮人,見一匹黑馬背上跨着個風姿卓絕的颀長黑影,懷中還攬了個白衣盛雪的可人兒,都過了跪拜石也不落地,便連忙跑下來責問。“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宮中行馬?!還要不要命?”走近,瞧仔細了那被黑衣襯出的邪惑面孔,有宮人立刻認出她來,于是即刻作揖的作揖,行禮的行禮:“适才小的有眼無珠,求淩大人恕罪,可王……呃,皇上正要宣您,您怎麼就到了?”态度轉變之快,相較疾雷,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誰都曉得,天下再變,界淩院不變,要想全家平安,還是别得罪淩絕袖的好,何況她現在雖神情愉悅,眉眼中卻有濃濃殺氣泛出,保不齊什麼時候發作了,到時要留個全屍都成妄想。“我為何要恕你們罪?跪下,該跪多久跪多久。”淩絕袖聲音不大,說話時還帶着笑。翎绮沂聽頭頂傳來的言語,心不由一顫,這陰戾狂傲的作派,似是多年未見,卻又熟悉得叫她不敢忘。宮人們對望着,淩絕袖一反常态的不寬容叫人無法将她與平時那個笑呵呵急行着擺手的儒風公子聯系起來。“淩大人……小的不是不跪,是不敢跪呀……”領頭的公公鞠着身子答話。祖宗規矩,太監隻能跪皇族,就是一品官前也是不可屈膝的,否則不但自己要被問罪,就連受了禮的官員都會被一并降罪。新皇登位三把火,内侍少不了挨整頓,誰敢頂風亂紀。“來幾個,”淩絕袖懶得掰扯,伸手在馬頸上拍了拍,脾氣大立刻乖乖折腿降身,馬腹着地,讓她輕松将翎绮沂抱下馬來:“把他們帶下去按院中規矩辦。”她直起身子的同時,尾随的一列禁軍中已出列數人,制住三個連連求饒的癱軟身子。“禁軍都不攔我,你們幾個少零件的,連聲郡主都不叫,還敢擋馬,若饒你們,等我回家郡主還不得罰我跪榴蓮?”淩絕袖說得非常正經,語畢還翻了個白眼送給笑成一堆的禁軍。林不懷聞人禀報淩絕袖入宮,急忙趕來,剛好聽見這席無腦真言,噴笑之時,一口大氣愣是沒接上來,吼部下都吼得磕磕絆絆:“放……放肆!膽敢嘲……嘲笑院首老婆奴!”“就是,你們哪個不是老婆奴的站出來我看看,還敢笑我。”淩絕袖把頭昂起,大義凜然地蔑視群雄。懼内乃界淩院優良傳統,也就是外界盛傳界淩院子弟“潔身自律”的由來。越懼,就越愛,哪個敢說自己不懼内,也就離休妻不遠了。翎绮沂看底下禁軍偷笑着交頭接耳,心知馬上會有人反诘,為保淩絕袖的面子,她趕緊扯了淩絕袖衣襟低聲嗔道:“畏妻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你蹩啥勁?還不趕緊入殿辦正經事?”說着,她朝禦階指指,又對禁軍做了個暫止的手勢,鼎沸人聲即刻消停。“夫人說得是,院首莫錯過奪位良辰,叫賊子當了飽死鬼。”林不懷憋笑憋了一夜,排布好禁軍就為等淩絕袖來,誰知淩絕袖來了更叫人噴飯,于是笑到這會兒才想起不能讓王汐用過午膳再死,他所謂的“奪位良辰”,正是午飯前,常人饑腸辘辘的時候:“不過賊子這會兒可能在後宮裡享用先皇的嫔妃,偏殿守軍剛見他過去。”色鬼原來是連飯都能不吃,隻需要餐那秀色的。淩絕袖将懷中人抱入林不懷特意推來,鋪着豹裘的輪椅上後,用力伸了個懶腰,右臂由左肩開始向外朝禁軍劃了個大大的弧:“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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