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人,總有些不切實際胡思亂想的時候。當那一切所應盡之事皆化作過眼雲煙後,一陣不知名的風便由此生成,吹散濃霧,其勢愈烈。而小朋友則乘着這股旋風放飛自己的幻念,将這裡變成一切夢想的開始。
孩童時期,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悠閑歡愉的日子,既然無事可做了,那我們幹些什麼呢?那就去胡思亂想嘛。于是我走出家門,在溫馨的午後,在凄冷的黃昏,在豔陽高照的夏天裡俯視那一片翠綠的草地,在黎明未至的秋日中遠望那幾條孤獨的枯枝。然後去靜靜思考。
我曾思考過宇宙的真谛——大爆炸之前和末日之後的情景;我曾思考過未解之謎——永遠流淌的聖水和法老金字塔中的陷阱。但這些是多麼空無和不真,多麼脫離實際。想到這些,我就隻能在幾聲歎息中轉換思路,繼續漫遊在記憶深處的田園小徑。
于是我繼續往深處想啊,想啊。如果要實際一些,就得想自己最息息相關的事物——人。那麼人的身上又有什麼謎題還未解開?我們從哪裡來,要幹什麼,向哪裡去?嘿,這下好了,這些話題總是令人激動不已。
就在這一刻,大風首次将我吹拂。
天呐……多麼寒冷的感覺!我的每一個細胞好像都在顫抖哀嚎,毛孔全部大張着,任由這股狂怒的寒流席卷全身、滲入骨髓,拽走每一絲可憐的熱度。因為,這是孩子第一次看到那世界上最尋常,但也最令人難接受的結局,而它就隐藏在這股風裡——無聲無息,但尤為緻命。
那時我才回過神來,這大風才不是什麼“放飛幻想的媒介”、“夢想的伊始”,它比這可怕、也深邃得多。
它的名字叫死亡。
“人為什麼會死呢?”六歲那年,我向父親問道。
聽到這兒,父親先是一愣。如今看來,這個問題就像是問“我是怎麼生出來的”一樣,恰當的回答應該很具有教育意義。可惜,他并沒有停太久:“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嘛。怎麼突然問這個?”
仔細一想,确實如此。就目前來看,每一種生物都将走向死亡的結局,誰也無法幸免,這恐怕就是所謂的“自然規律”。
“那麼,死了之後會怎麼樣呢?”我滿懷希望地看着他。
藝術作品中,人能夠在死後進入天堂或地獄繼續生活,或者掉入陰曹地府輪回轉世,再不濟也能被道士從墳裡扯出來當一個僵屍。哪怕是這樣,也比某個真實的答案顯得更加溫和,更加人性化。
“哦,人死了就死了,沒了,所有活着的迹象都沒了。”父親說道,看他的神情,似乎這件事對他沒有多大意義。“不說這個…你别總是想一些太遠的事,這年紀離死還有好幾十年呢,我倒是快了,别擔心。”
“那,爸,你會很快……就死麼?”聽到這兒,我忽然鼻頭一酸。
“你小子别咒我,睡覺去吧。”他笑着抹去我眼角的水珠,将年幼的我抱到了床上,緊緊蓋好被子。“要知道,誰都得經曆這事兒的,你不比任何人特殊——所以現在好好睡覺。”
躺在床上,我來回翻轉着身體,難以入眠。被子裡很是溫暖,但我的手腳卻異樣的冰冷。大風卷起的塵飄滿卧室,如無形的利爪劃着我的心。于是我想盡一切辦法,重生?輪回?複活?都太扯淡了,它們産生的虛無的溫暖頃刻之間就被風完全吹散。
“我會死,就想睡過去。”我輕聲對自己說,“然後一切就沒了。”
那是一種如背景音樂般時隐時現的冷,不可言說。
年歲的增長總伴随着種種任務的逐漸繁重。有那麼一會,我似乎找到了完美的避風港,于是便忘記了冰冷的刺痛,這一晃就是幾年。
但正如我所說,人總有閑下來的時候。十二歲那年的假日裡,經過某不知名恐怖故事的熏陶,不祥的氣流又開始在我耳畔隆隆作響。
死亡又找上了我,和以往唯一的區别是,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輪廓。
“腦細胞一旦死亡殆盡,意識、思想就會完全中斷,肉體在死後的幾日内也會腐爛。一輩子得到的知識,見過的朋友,經曆的事物,在人死了之後便盡數消失。或許别人還會記得,但這些已經全部與死者無關。”書上如此寫道。
……這是多麼殘忍?
不能接受!我怒氣沖沖,咬牙切齒。所以我們活着是為了什麼?花一輩子收集珍貴的藏品,到最後卻要把這些珍寶付之一炬,最後再跳進火裡把自己燒成灰?這狗屁自然規律簡直毫無邏輯。
怨恨與不甘開始在腦海中具象化,然後逐漸成型——我想這氣流中的聲音是一個邪惡的女人在低語,她隻需揮一揮那蒼白纖細的手,無盡的風便會吹過廣袤的平原。于是成片小草開始枯黃倒下,樹木的葉子全部掉光,最後隻留下幹枯的根與枝孤獨矗立。我們這些所有自诩智慧的人,和我們鑄造的輝煌城市、技術和偉大文明,也會在這場風過後變為一堆毫無價值的土灰。
我無法戰勝她,也躲不掉她,我隻能尋求援助。
“哦,孩兒,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母親的話似乎跟父親無二,隻不過語氣更加溫和,“确實很殘忍,不過就跟世界末日一樣,如果這是幾十億人跟你一起共同面對的問題,那就不再是問題了,對嗎?記得我跟你講的秦始皇想求長生不老的故事吧,連人家皇帝都在想怎麼不去死呢,到最後也還不是沒找到。”
“媽,那你們是怎麼适應的?你們平時肯定不會想這事兒。”
“我小時候也瞎想過。”母親擺出一副思索狀,“但症狀隻持續了一周左右吧,我們有太多的事要忙了:幹農活、寫作業、上樹摘果子、下河撈魚……而且,當生活的壓力逐漸壓到你身上,你就顧不得被它們煩擾了。”
“是,但是這之後我還是忍不住去想,怎麼樣才能徹底不想啊?”我期待地看着她。
可這時,母親沉默了。
“嗯…這得由你去思考。人一生有太多需要完成的事了,想實現自己的價值,達到自己的目标,花時間在它身上又有什麼意義?咱得換個角度想啊,沒法打也沒法跑的敵人是絕對不存在的,這種人,我們一般叫他朋友。”
朋友?
說來也是慚愧,直到十六歲的今天,在我寫下這篇回憶錄的時候,冷風依舊在不遠的地方流動着,我沒能完全擺脫她……
但并非毫無收獲。我仍然可以回憶自己多年來的思考曆程,用最簡明的手法将這道人類史上最大的謎題逐層分析,通過不斷思考将其破解。
所以大風沖毀了思想的圍欄,它使盡全身力氣咆哮着。我在它面前顫抖——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但我必須迎風而上,窺探到那女人的真正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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