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法皇、公孫兄弟便向北邙山進發。昨夜這三兄弟可是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尤其是周法皇,自來到這個世界十八年後,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可以與這個世界曆史發展主線接入的機會。不知走了多久,唯見一座筆直的山峰沖霄淩雲,但見此山兩崖花木争奇,幾處松篁鬥翠,摩頂依稀有龍虎氣運加持,分明是一個氣象萬千、别有玄機的洞天福地。
山行六七裡,隻聽得一首山歌從遠處傳來:“北邙何累累,高陵有四五。借問誰家墳,皆雲漢世主。”三兄弟打眼一看,四處皆是古墓,一座座陵墓建的如同小山一般,看來這便是埋葬着炎漢曆代王公貴族的陵墓群。也許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可對于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周法皇來說,這場面着實讓他有些震驚,待行至一座無字碑面前,周法皇興緻大發想起前世記下的一首詞便從公孫雲龍那裡借來筆,題下《西江月》一首: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七雄五霸鬥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争虎鬥。
随後三兄弟揚長而去,殊不知在他們後面林明月與許淩天正好結伴而來。
望着無字碑上的題字,許淩天贊歎道:“好一個,前人田地後人收,難得的人間清醒,不知道是誰有如此的文采?”林明月亦是贊歎,二人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準備去看看究竟是誰題的字。
卻說三兄弟此時已來到了一處十分荒涼的墓穴,但見此墓周圍早已長滿了野草,墓碑也早已被藤蔓與青苔掩埋。三兄弟見狀就地取材打掃了一下,待墓碑上青苔被擦幹之時那晦澀的古體字重現世間,陵墓的主人呼之欲出——伊尹。想不到這位在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治世之聖臣在曆經千載的光陰之後他的陵墓竟然保存的依舊如此完好。周法皇再次提筆在一旁的石壁上題下前世記下的一首《水調歌頭》:
落日古城角,把酒勸君留。長安路遠,何事風雪敝貂裘?散盡黃金身世,不管秦樓人怨,歸計狎沙鷗。明夜扁舟去,和月載離愁。
功名事,身未老,幾時休?詩書萬卷,緻身須到古伊周。莫學班超投筆,縱得封侯萬裡,憔悴老邊州。何處依劉客,寂寞賦登樓。
待三兄弟走遠,許淩天與林明月走來。林明月道:“淩天,要不咱們别追了,感覺這人應該是個老頭子,在他的手書裡我能感受到一股意難平。”許淩天點了點頭:“不過,這作者在本次月旦評舉辦之前從未露過面,想必也是某座名山大川中的隐士,機會難得,若不抓住機會結交一下,恐怕今後再也無緣得見了。”
不知不覺,三兄弟已走到半山腰,隻見在林蔭深處有一座小山丘狀的古墓,雖然四周圍繞着蒼松翠柏,可是一股蒼涼的孤獨感仿佛跨越時空來到衆人面前,三兄弟走進一看,隻見墓碑上刻着“長沙王太傅賈誼”之墓。這賈誼少有才名,十八歲時便以善文為郡人所稱,乃是霄漢卓越的文學家,政治家。太宗文皇帝時任博士,遷太中大夫,可惜受權貴排擠,被貶為長沙王太傅。雖然三年後被召回長安為梁懷王太傅。然梁懷王意外墜馬而死,賈誼深自歉疚,抑郁而亡,時僅三十三歲。不知為何,周法皇心裡莫名一酸,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他沒有選擇題詞,人碑相顧無言。
再向上行至六七裡,隻聽得水聲潺潺,三兄弟循聲找去,又是一座無字碑,但是這座無字碑的主人卻呼之欲出,因為在這碑下放着無數本《呂氏春秋》想必是前來參加月旦評的士子們詠懷古迹時為古仁人留下的一點浪漫。呂不韋,絕對是曆史上最有名的商人,他用“奇貨可居”四個字為後世的政治家、士族門閥們表演了一次什麼叫押寶,什麼叫梭哈是一種智慧。可是關于他的曆史争議也是最多的,比如公孫白馬對他十分嗤之以鼻,認為他穢亂宮闱,對秦國的統一大業沒有做出什麼實際性的貢獻。可是公孫雲龍卻說:“呂不韋對秦國,對曆史最大的貢獻就是把祖龍扶上王位,功成雖不在他,可功成必定有他。”就在二人争論不下等着周法皇評理之時,周法皇會心一笑提筆寫下《臨江仙》一首: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公孫白馬,公孫雲龍讀罷相視一笑,什麼王圖霸業終究會歸為塵土,功過曆史自有定論,何需做此無用之争。就在三兄弟準備往上走時,一聲爽朗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好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三兄弟回頭一望,隻見一個身着綠色長袍的壯漢拎着一個身着绛紫松鶴蜀錦袍的胖子緩緩走來。五人見面彼此施禮。
“在下許淩天,河東解良人氏。”
“在下林明月,青州臨淄人氏。”
“在下周法皇,幽州涿郡人氏。”
“在下公孫白馬,幽州薊縣人氏。
“在下公孫雲龍,幽州薊縣人氏。”
“敢問山下的那兩幅大作是幾位兄台的手筆嗎,這種形式的文學體裁倒是不怎麼常見。不過卻讓人讀時有種通達順暢,讀後大徹大悟的感覺啊。隻是在下有一事不解,在那伊尹墓前的《水調歌頭》最後一句:何處依劉客,寂寞賦登樓。該是何解?”
周法皇心想:這是在他的那個世界裡東漢末年劉備跟王璨的典故,這個世界的人怎麼會知道。得想辦法想個合理的注解,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公孫雲龍便替他回答了許淩天道:“這幾首詞都是周兄的興起之作,所謂的劉客,指的便是那被削去左将軍一職的宜城亭侯劉不敗,現在朝野不甯,閹黨一手遮天,多少有識有志之士報國無門,隻能寂寞登高懷遠,作一些詠懷抒情之詩打發時間。”
許淩天望着那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周法皇,隻見他的皮相與骨相俱非同凡響,于是點了點頭:“妙,妙,妙,當真是妙,三位兄台是否是去參加月旦評的,不如我們結伴前行可好?”公孫白馬眉頭一皺,作為軍旅世家他對陌生人是有警惕性的,正在遲疑時,周法皇直接一口答應了下來。後來公孫雲龍曾悄悄問起過原因,周法皇隻是笑而不語,何也?隻因那許淩天卧蠶眉,丹鳳眼,三尺美髯飄灑胸前,在這個世界他還沒有功成名就認識他的人很少,可在另一個世界沒有人不認識他的,這分明就是關羽名将再世。
待行至三分之二,有一座古樸的廟宇擋在路上,許淩天與林明月對視一眼,這條路他們走過無數次,什麼時候多了一座廟,有些詭異,便提議衆人繞路,避開它,公孫白馬,公孫雲龍亦是點頭表示同意。可是周法皇卻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隻因在廟宇的大門上懸挂的那塊書寫着“君王殿”三個字的金匾吸引了他的興趣。按說在這個時代祠堂,廟宇,古墓是随處可見的事物,不算什麼稀罕物件,可是這座廟宇卻不一般。世人皆知,秦小篆,漢書隸,可這眼前的金匾上的字體既非小篆,又不是隸書,更不是那原始的甲骨文,如果你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你一定會認出上面的字體,就是我們現在經常在辦公軟件中使用的宋體字。
周法皇負手站在廟門,靜靜地端詳着那塊金匾,從這氣息流動中隐隐覺察出有天籁之音傳來,天地間充滿了古老而莊嚴的神秘。待四人來到他身旁,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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