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的花園裡面挖呀挖呀挖,種什麼樣的種子,開什麼樣的花……”
隔壁桌一位男士的手機裡傳來了網紅女幼師的聲音,這首《挖呀挖》火遍大江南北随處都可以聽到而且還被改編成了不同的版本,在今早的部門例會上授信審批室的趙總就念了一首網絡上改編的《挖呀挖》:“在癫狂的時代裡面挖呀挖呀挖,種漲價去庫存的種子,開消費降級的花;在房價永漲的時代挖呀挖呀挖,種加杠杆的種子,開高負債的花;在房企暴雷的時代挖呀挖呀挖,種高周轉的種子,開爛尾樓的花……”蘇默默心裡清楚這些段子都來源于網絡,但當她聽到“爛尾樓”這三個字的時候還是感覺非常刺耳,自己怎麼就如此倒黴和這三個字扯上了關系,她知道趙總的度量和他的大肚腩一樣大絕對無意于針對某一位員工,隻是在例會上這樣含沙射影好像安家置業的暴雷、星河銀行的踩雷是她蘇默默一手促成的,她何嘗不是扮演着和葛靜一樣的角色呢?一個工具人而已。
安家置業開發的山水湖樓盤已經成為全行上下知名的爛尾樓,山水湖的購房者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四處投訴星河銀行和安家置業串通一氣坑騙老百姓的血汗錢,樓盤會爛尾為什麼還要發放貸款賺取利息,這不是合謀詐騙嗎?政府出面承諾保交房,星河又為所有買了山水湖的客戶辦理了停工停貸,憤怒的群衆這才暫且消停下來。這樣的局面放到兩年前是完全無法想象的,所有人都堅信樓市的堅挺認為房産才是平民百姓最具有價值的投資,連帶商鋪也打出了“一鋪養三代人”的口号,現在被吐槽成“一鋪坑三代人”才對。商鋪貸款首付高利率高期限短過戶交易費高,别說租金覆蓋月供了,随着房地産的興起是實體商業經濟的衰退和蕭條,大把的錢都用來還房貸了,沒人敢去消費,商鋪連出租都成問題,很多地方的商鋪都是閑置的,貸款和利息卻一分不少的交給銀行,不然淪落到拍賣,被賤賣的商鋪連銀行的貸款本息都不夠抵扣,自己付的首付打了水漂還要倒欠銀行錢。兩年前,澄市的房産開發已經涉足到了四環外,沒人相信樓盤會爛尾,像山水湖這樣的爛尾樓近期才像雨後春筍般的出現,蘇默默心知停工停貸隻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樓盤趕緊複工保交樓才是王道,誰能容忍自己辛苦了半生的血汗錢變成一套水泥框架?
很顯然蘇默默對安家置業10個億的開發經營貸缺乏監管已被周遊挪作他用,現在這筆錢能追回多少蘇默默心裡一點數沒有,她在全職催收後一直沒能見到周遊的面,聯系過數次都是以各種理由避而不見,完全沒有積極協商處理的态度,是惡意騙貸無疑了。蘇默默現在對這10個億的去向完全不明一頭霧水,對能收回多少心裡完全沒數,她還是秉着不傷顔面收回貸款的原則,并不敢輕易惹怒這條巨鳄,萬一他來個魚死網破一賴到底無論是在資産保全中,還是在清收中星河都毫無優勢。當她面臨困境的時候時常會想如果易卿還在那麼面對今天這個殘局的人就是她了,聰慧如易卿她會意料不到今日的局面嗎?還是她用死亡選擇了逃避?逝去的人一走了之卻給活着的人留下無數難題。不管易卿的死是意外或是她自己的選擇蘇默默都接受了這一事實,如果易卿的死真和安家置業有關,和周遊有關,她一定會用法律的手段讓周遊為此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在同桌女士的呵斥下,那位男士關掉了手機上的挖呀挖,如若無人的餐廳又陷入了暫時的甯靜,這裡是澄市人家——澄菜中的米其林。馬思遠這日打扮的非常隆重,筆挺的西裝,锃亮的皮鞋,居然還系上了領結,蘇默默第一次見他戴領結感覺特别搞笑。星河的男士制服都是配有統一的領帶,但馬思遠從來沒有戴過行裡發的領帶,他要麼不系領帶要麼系自己的領帶,在這些個細枝末節上他都喜歡彰顯與衆不同。蘇默默不相信他穿這身行頭工作了一天,一定是下班後才換的,更讓她一掃近日心中陰霾的是他還買了一大束紅玫瑰來接她下班,蘇默默這才原諒了他前段時間的消失并相信他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才會冷落她,女人的心就是這麼軟。
菜剛上齊服務員就端上一瓶茅台和兩個骨瓷小酒杯,蘇默默不禁噗呲一笑,馬思遠這樣的西式人物要在這種場合和她對飲茅台嗎?馬思遠見蘇默默笑個不停,白眼一翻嗔道:“吃中餐就要配茅台,西餐才配拉菲,無酒不成席。”“可你今天又穿着這麼正式的西裝,豈不是挂羊頭賣狗肉,牛頭不對馬嘴。”“吃中餐就不能穿西服了?那穿什麼?長袍馬褂嗎?中國男人現在哪裡還有自己的傳統服飾?男士在穿着上已經徹徹底底被西化了,女士還自由點,穿旗袍穿漢服都可以。我小的時候還見爸爸穿過西裝短褲,現在誰要穿這種東西簡直要被笑掉大牙,男人越穿越多女人越穿越少,社會對女性的包容度遠遠高于男性。”馬思遠說着已為蘇默默斟上一杯,又給自己加滿,他端起酒杯打算敬蘇默默,一時竟張口結舌最後隻簡簡單單說了句:“娘子,請!”
蘇默默啼笑皆非,剛喝進嘴裡的茅台差點就一下子噴了出來暴殄天物了,馬思遠果然有孩子氣的一面,她想起了馬思遠在雲南對米心旸的惡作劇也就不足為奇。這一刻的歡樂一掃這段日子的陰霾,她發現隻有馬思遠能帶給她真正的快樂和喜悅,她想她是真愛這個男人的,因為愛他所以願意去包容他相信他,哪怕是讓自己受點委屈,她也願意去委曲求全。她又意識到自己遠遠不夠了解他,不夠了解他真實的性格,不夠了解他的所思所想,她感覺他的心裡始終有一塊旁人無法觸及的禁地,不對外人敞開也包括她。
馬思遠一飲而盡仿佛心頭有需要用酒來消解的愁苦:“默默,感謝你的信任與理解我才得以處理好美國的事情,和我過去的人生好好道個别。”馬思遠忽然停頓下來仿佛陷入思考之中,又仿佛是在回憶什麼,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蘇默默看向了不知名的遠方,這一刻蘇默默心跳加快她屏息凝神覺得自己已無限接近那塊禁地。
“在美國我有過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那時的人生沒有方向隻有學業上的壓力,除了努力讀書我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這麼努力地要到哪裡去?自從被收養後我的人生就隻有不讓父母失望,是養父母改變了我的命運,我這一生都要做他們的好兒子好好孝順報答他們,這就是我存在的使命,而我的生活既沒有樂趣也不快樂。”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馬思遠講到了動情處熱淚盈眶,蘇默默主動握住了他的一隻手鼓勵他講下去,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無限接近了真實的馬思遠——那個幼小的脆弱的孤獨的又努力上進的馬思遠。她可以想象得到少年時期的馬思遠過着怎樣寄人籬下的生活,明明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明明馬烈當年想收養的孩子是自己的親骨肉,明明是向淑芬從中作梗才臨時起意收養了馬思遠,在這種各人各懷心事的境況下馬思遠來到了這個原本就危機重重的家,成為了這個家裡真正意義上的兒子。
“直到我遇到了你——默默,沒想到命運的齒輪會讓我們再次相遇,還有旸旸,我們的重逢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甯願和你們永遠在一起,就像你和旸旸一直相伴不離不棄一樣,在我的心裡你們早已是我的家人。今天是個特别的日子,從今天起我的人生就是嶄新的,以後的日子有你有我,我們要一起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蘇默默有點失望,馬思遠口中的他從小到大心中的隐痛并不是她直覺中的那塊禁地,他對她終究是有所保留,她半開玩笑地說道:“隻要你不是如傳聞所說在美國和别人生了兒子就好。”馬思遠瞬間瞪大了雙眼,表情驚恐萬狀,為了洗清自己他竟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我發誓我沒有兒子,這些謠言真的太不負責任了,那些人簡直是蘸着人血吃饅頭。”馬思遠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一臉的冷峻看起來很苦惱很頹敗的樣子,既然不是他的兒子他有什麼好苦惱的。
“饅頭可以理解,人血是怎麼回事?看來傳聞并非空穴來風,我希望你能坦誠一點,失去了真誠的愛情我不要。”蘇默默忽然間變得嚴肅起來,馬思遠深知自己欠蘇默默一個合理的解釋,隻是他,周盈、宗意三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并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他的《農夫與蛇》新編尚未完結就有“地主”出來攪場,農夫在明地主在暗,馬思遠慘然一笑隻怕經過地主那張神嘴的編撰,他這個農夫就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馬思遠從小就是家家戶戶口中那個别人家的孩子,但他在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宗意,學習成績,體育競技以及家境背景都不如,就連個頭都比宗意矮上好幾公分,宗意從小就黝黑健壯像一頭野獸般野蠻地生長,他憑借的是勤奮而宗意在各方面都比他更有天賦。由于兩人父親是世交的緣故,宗意是馬思遠被領養後的第一個玩伴,宗意年長他一歲在得知馬思遠是養子的情況下不僅沒有戴有色眼鏡看他反而對他頗為照顧,在學習和體育上兩人常被兩家大人拿來對比所以也是競争關系冥冥中暗自較勁。他們一起渡過了亦敵亦友的青少年,宗意仗義樂于助人基于自家的勢利常常罩着馬思遠這個小老弟,但當兩人不相上下的時候宗意是絕不會退讓的,他有超乎常人的好勝心,為了赢他絕不留任何情面。隻有在沒有宗意的地方他才能暢快地呼吸,才能重拾自信心并獲得松弛感,而現實往往事與願違,越是想躲開的人越是躲不掉,命運還開玩笑似的将他們交織在一起。馬思遠有時候甚至會懷疑是不是宗意從小把他壓制久了才導緻他的逆反心理——趁周盈之危,在宗意托付他照顧周盈時他的内心就埋下了朋友妻不可欺的種子,并不是對周盈動心而是基于這種微妙的關系,但他還是欺了,他至今都無法原諒自己,甚至感覺是宗意兩口子有意設套欺辱他,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坐月子的女人奪去了他的童真他就倍感屈辱,他多麼想忘掉這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但這兩個人就像幽靈一般陰魂不散在精神上虐待他在道德上作踐他,而這一切他都無從對蘇默默開口。
馬思遠松了松脖子上的領結,又自斟了一杯酒同樣是一飲而盡然後直視着蘇默默一本正經道:“兒子不是我的,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是我一個發小的私生子,在美國留學期間曾幫忙照看過。”蘇默默不表示相信也不表示懷疑,但她緊盯不放的眼神讓馬思遠心裡一陣緊張又倒了一杯酒,這杯下肚後他的心裡一陣委屈竟耍起酒瘋哭了起來,現在輪到隔壁桌那對年紀不大的老夫老妻盯着他們看了。看他這副裝瘋賣傻似醉非醉的樣子蘇默默也不忍心繼續追問下去,但心裡又有很多的疑惑,别人的私生子和他有什麼關系,他這樣聲東擊西說了等于沒說,但蘇默默一顆懸着的心還是安定了下來,既然不是他的兒子就一切好說了。自上次從北海道回來蘇默默對他的感情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之前滋生了更多的依賴和妥協,她向來是一個外表文靜柔弱但内心剛毅的女子,從不依靠任何人反而成為米心旸的依靠,但遇見馬思遠後一切都變了,也許是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苦苦支撐真的累了倦了。一個意志力再堅定的人也會有累了倦了想放松想找個肩膀靠一靠的時候,以前沒有這樣的機會和條件所以也不覺得苦與累,但現在不一樣了,正因為現在她有了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她才想休息了,她也想享受一下什麼都不想隻用倚靠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飯後換蘇默默開車送馬思遠回家,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還是為了逃避蘇默默的問題裝醉,她不願意像一個怨婦一樣咄咄逼人,更何況這件事還發生在她和馬思遠相遇之前,怎麼可能抹掉一個人的過去呢?哪怕他真的有一個兒子,她現在也不一定具備離開他的決心和勇氣,遠遠近近拉拉扯扯現在她更能感受到自己對馬思遠感情的與日俱增早已超出了自己意志的可控範圍,原來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強大那麼意志力堅定。
“我沒醉,真的,就是有點累,替我擰把熱毛巾就可以了。”馬思遠斜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蘇默默雖手上照做着心裡卻在尋思有沒有更有效的解酒方法,于是問道:“你家裡有解酒的藥嗎?喝了會舒服點。”
馬思遠聽罷大笑起來:“你真當我是酒鬼了,還家中常備解酒藥?我可是很自律的。今天是因為跟你吃飯太放松太高興才窘态畢現的,一般的飯局我都不喝酒的,充其量在家裡陪老馬喝兩杯。”
聽到馬思遠說起自己的養父蘇默默心裡咯噔了一下。
半小時後,馬思遠緩過勁來蘇默默這才注意到正對着一線江景的陽台上有一方長桌,桌前沒有凳子,桌上有幾條春聯那樣的橫幅垂墜下來,從客廳看得并不确切,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想不到思遠君還有對着長江寫書法的閑情雅興啊!”蘇默默看明白後朝馬思遠笑道,随後推開了陽台的玻璃縮門想欣賞一下馬思遠的書法,字體剛毅棱角分明揮斥方遒,很符合書寫者的氣場和氣質。
馬思遠突然走了過來,說:“來,我們把桌子搬進來。”
兩人合力把桌子搬到了客廳,在客廳耀眼的燈光下白色的宣紙上閃耀着星星點點,是自帶亮片的宣紙,一個大男人這麼矯情還用帶閃片的宣紙,蘇默默抓住了這一把柄笑個不停借此掩飾她内心的喜悅,馬思遠總可以帶給她意外和驚喜。
馬思遠朝蘇默默一笑,拿起毛筆站在長桌前凝神,看那架勢無疑是想在蘇默默面前賣弄一番,蘇默默認真的看着樣子很投入很溫柔。
“寫什麼好呢?要不你說我寫行吧?”
“你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我說你寫跟報聽寫一樣的多沒勁。”
馬思遠一笑瞬間領悟了蘇默默話語中隐藏的含義。“好,那就開始了!”
夢裡尋她千百度,恍如隔世共長亭。馬思遠寫完後又是一笑把手中的毛筆遞給蘇默默,說:“該你了。”
“我可不會寫書法。”
“随便寫,又不跟你比賽。”
“真沒寫過。”
馬思遠的筆停在空中靜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蘇默默剛想問怎麼了話到嘴邊還沒脫口而出,馬思遠就動作流暢地收回了停在空中的筆,接着又鋪了一張嶄新的紙準備再寫,把剛才寫好的扒到一邊。
“哎,墨還沒幹透呢。”蘇默默趕緊把剛寫好的拿到地上鋪平整。
“再寫什麼呢,要不你報我寫吧?”馬思遠極力掩飾着内心的驚駭,按照方老師所說的蘇默默是擅長書法的,他有股沖動想把他拍攝的那張蘇默默兒時寫的對聯拿出來跟眼前的蘇默默對質,這是你寫的嗎?你真是蘇默默嗎?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如果蘇默默真和米心旸互換了身份,那當年救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米心旸,而眼前的才是真正的米心旸冒牌的蘇默默,他的心又開始糾結了。眼前的蘇默默美麗溫婉,男人最需要的是一個能理解他懂他包容他的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是他的紅顔亦是他的知己不久後将是他的太太,光想一想就能感受到人生的幸福美好,而“蘇默默”這三個字不過代表從古代穿越而來的一個夢,它本可以什麼都不是就像一縷煙升起了又飄散了,可現在這個夢是米心旸,那個叛逆刁鑽又冒着傻氣的米心旸竟是那本可以無關緊要的三個字。老天一定是在跟他開玩笑,一個大大的玩笑,他為什麼要酒醒,他就該一直醉下去不要醒來,手中的筆卻不自覺地寫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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