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蕊薩吹了吹爐子上的積灰,放進幾塊白炭,再拿起打火石,兩塊石頭相互打磨出一串火花像毒蛇撲食似的竄到白炭上,把幾塊白炭燒得紅彤彤的,喬治“哐當”一聲把銅火鍋扔上去,問道,“小墨墨,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艾蕊薩看着熟悉的銅火鍋下意識一挑眉毛,這墨菲斯托該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前世是法外狂徒兩聲槍響結束罪惡的一生吧?
“一個來自東方大陸的亡靈法師送的法器,他聽說我宿舍裡有個饞鬼,叫我用銅火鍋把那個饞鬼收了。”墨菲斯托笑着說道,他輕車熟路地拿着今天新采的半天椒在火鍋底下滿滿鋪了一層。艾蕊薩見墨菲斯托不是穿越者才松了口氣,在艾蕊薩看來,當穿越者碰上穿越者,絕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墨菲斯托接着說道,“這家夥還兼職做占蔔師,說我四十歲以前都會大富大貴。”
“那四十歲以後呢?小墨墨,四十歲以後不會要子承母業吧,那個年紀可不合适啊哈哈哈。”喬治笑得賤兮兮的,墨菲斯托竟然沒有生氣,拿起淺藍色的錘紋琉璃水壺往銅火鍋裡倒了一整壺清水,随後擡起頭淡淡地說,“興許我就活這四十年呗,我母親為什麼讓我住集體宿舍你又不是不知道。”
雖說這墨菲斯托品行不堪,但艾蕊薩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覺得凄涼惋惜,喬治發覺自己說的話傷人,低着頭不言語。這裡沒有麻醬耗油之類的蘸料可用,水一會就燒開了,紅彤彤的辣椒上下翻湧,蒸出的熱氣都辣眼睛,紅紅的湯汁咕噜咕噜地冒泡,艾蕊薩拿出薄片的紅色生牛肉卷下進鍋裡,幾乎是一沾水就變了色。
墨菲斯托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我四歲的時候,那位伯爵大人成天打我媽媽,我媽媽被打得受不了跑回家了,當時魔教和政府打仗,外面兵荒馬亂的,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那日子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活,夏天還好,等到了冬天,風吹在人身上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樣,每次從外面回來,手指頭幾乎都不會動彈,我媽媽就煮一大鍋辣椒湯給我喝,雖然每次喝完以後舌頭都辣得說不了話,但是能讓我暖和起來。”墨菲斯托看着紅彤彤的湯汁搓了搓手,仿佛是回味那段充滿血淚的艱苦歲月。“一鲸落,萬物生,聖光會的人為了所謂正義三番兩次讨伐深淵,可聖光會的人真的考慮過平民的死活麼?直到阿拉戈克那老狗全身潰爛,他的法相巨鲸永遠墜入海底,那場荒謬的戰争才堪堪結束。”
“所以你那藥起名叫鲸落魔藥啊,不過鲸落能養活一大片海洋生物,阿拉戈克死了都給我們留一堆爛攤子,艾蕊薩經常說的那句叫什麼來着,哦對,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将功成萬骨枯,聖光會所謂聖戰和豐功偉績,都是建立在我們這些平民屍骨上的陰間榮耀。”喬治不知道是被辣的還是心裡難過,抹了把眼淚,墨菲斯托聽到艾蕊薩的名字,不由地眯起那雙透着戾氣的海藍色眸子,喬治狠狠吸了吸發紅的鼻子說道,“墨墨,那幾年我比你更慘,你起碼能跟你媽媽待在一起,我爸爸媽媽倒好,就好像我不是親生的一樣,天天扔包袱似的把我往鄰居家一丢,就火急火燎地出去找我那被魔君抓走的姑姑了,我姑姑天天跟着魔君吃香喝辣,錦衣玉食,有什麼可擔心的?我那個鄰居就是酒鬼加賭鬼,喝了酒在樓下跟人打牌,輸了就回家打老婆,把老婆打得像老鼠似的滿屋跑,他竟然扔酒瓶子遠程攻擊,把我腦袋打出血了,這麼着我爸媽才收了心回家守着我。”
“那鄰居不會是伏特那個爛人吧?”艾蕊薩問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說喬治在伏特家裡長大,那他對女孩子充滿輕蔑和惡意也就不難解釋了,艾蕊薩接着說道,“他最近還說要把三個女兒送給哈林頓爵士做女仆,就為了那一萬銅币把女兒送給那個傳說中的人面惡魔,伏特夫婦這把徹底是掉錢眼裡了。”
“哈哈哈哈,什麼女仆,那明明是雜交實驗的小白兔!”墨菲斯托悲痛的情緒一掃而空,哈哈大笑起來,另一隻手卻悄悄拿起床上的一小瓶藍色藥劑,那藥劑很奇特,一團藍色藥劑仿佛具有生命,看起來就像一隻巨大的鲸魚一躍而起,再永遠墜落。墨菲斯托接着說道,“像那種身份卑賤的又貌不驚人的女孩,你憑什麼覺得她配近身侍奉一個爵士呢?”
艾蕊薩覺得這話像是故意找茬和她拌嘴一樣,她站起來往那邊看,就正好看到他伸手拔藥劑的塞子,墨菲斯托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識把藥劑往袖子裡藏,喬治掐着嗓子,賤兮兮地說,“啊,小墨墨,這樣說太殘忍了,哪個女仆不幻想成為主子的情人?又有哪個平民女孩不幻想着嫁給王子呢?那群女人一看到漂亮的裙子和馬車,就最聽不進去門當戶對這種話了,你說是不是,艾蕊薩?”
艾蕊薩見勢不妙,忙着用勺子打撈煮熟的牛肉片,哪有功夫理他,喬治露出龌龊的笑容說道,“呦呦呦,生氣了,你是不是嫉妒伏特那三個女兒呀?沒事,哥哥都給你安排好了,你以後就去小墨墨家的旅館坐着,就憑你這相貌,将來肯定是頭牌。”
“滾!吃飯都堵不上嘴!要坐你自己去坐,我看你屁股挺翹的,你就随便一撅屁股,錢不就大把大把地來了麼,都省着找家裡要生活費了。”艾蕊薩模仿着喬治惡心人的語氣說道,她說完就低下頭大口大口吃肉,墨菲斯托看到艾蕊薩裝聾作啞,喬治又實在是心大無腦,再也沒了顧慮,拿出一瓶包裝華麗的葡萄酒,“有肉沒酒怎麼能盡興,這是我特意從我爸的酒窖裡偷出來的,要不要嘗嘗?”
喬治看到這酒竟然興奮地尖叫起來,他翹着蘭花指,嗲聲嗲氣地說,“竟然是八二年的酒,小墨墨,你最好了!我要嫁給你,哪怕是妾,我也願意~”
墨菲斯托和艾蕊薩被惡心得不行,差點把吃進嘴裡的肉片嘔出來,看着喬治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裡更加鄙夷,但臉上還是笑着說,“好好好,瓦拉克,起來給喬治夫人打招呼,他以後就是你的女主人了。”
醉生夢死的瓦拉克突然被點名,被迫起來營業,瓦拉克盯着喬治的全身上下看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喬治夫人肥而不膩,還是墨菲斯托老大眼光毒辣。”
“哈哈哈哈哈哈”墨菲斯托沒憋住笑了出來,一頭紮進喬治懷裡,他用手大力捏了捏喬治肚子上的贅肉,覺得有個肉嘟嘟傻乎乎的朋友也不錯,然而,這時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喬治用把嘴伸進盤子裡,然後用他三年沒刷牙的胖嘴叼起蘸滿鹽巴的肉,搖頭晃腦地把鹽粒子甩了滿桌子,用一種以為妩媚撩人的眼神看着墨菲斯托,抱着脖子就往墨菲斯托嘴裡送,眼看着就要失去初吻,墨菲斯托吓得一個激靈,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往艾蕊薩身後躲,抓着艾蕊薩的肩膀把她當盾牌擋在自己面前,嘴裡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咱是正經人昂,我...我性别男,愛好女。”
門外的畫面就沒這麼和諧了,頭上綁着紗布的托馬斯氣得滿臉通紅,幾乎要跟宿管打起來了,“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人話麼,我那群混蛋還有臉嫌我不好,行,那你明知道我們相處不來,怎麼就非得逼着我在那裡住,你是想看我們打起來麼?”
“托馬斯,注意你的态度,我可是為了你考慮,我之前很明确告訴過你,學校沒有空床位,沒法給你更換寝室,你父親是一個農民,你母親更是個大字不識的家庭主婦,你作為王國的預備役的騎士,不應該這樣給父母添麻煩,你母親在學校吵鬧,更是嚴重地損傷了學校的聲譽,我希望你能夠深刻反思自己的行為。”宿管冷冷地說,言語裡滿是輕蔑。
“什麼叫沒有空床位?二樓明明有一個空寝室,規矩,規矩,規矩,學校規矩就是叫我留在宿舍被打死嗎?就因為我讓他賠錢,他就給了我一榔頭,他下手再重些,我現在就去天堂報道了!”托馬斯氣得全身發抖,“就因為我出身不如他們,就活該受欺負嗎?”
“那你得再找五個人,你一個人開新宿舍是不符合規定的,還有,我奉勸你别再跟任何人提起你挨打的事,哈德裡爾伯爵之子已經向科倫老師控告了你敲詐辱罵布萊恩的惡劣行徑,托馬斯,我覺得如果你能管好自己的嘴巴,可以免去很多宿舍矛盾。”宿管笑吟吟地說,他用手扯了扯托馬斯襯衫上的小線頭,一下子就扯出老長,“便宜的地攤貨,就是不禁用呢。”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托馬斯崩潰地坐在宿舍門口,看着門牌上的“噩夢作坊”低聲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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