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翊文此刻仿佛已經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眼神直望着前方,空空洞洞的,一如她說話的的語氣,平淡而空洞,帶着最深的痛楚:“我們一群人,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邊的人一天比一天少,絕望一天比一天深。”
“那時候小啊,母親背着我,每次醒來,都是一如既往的黑暗,隻有父親手中微弱的燈火石,多少帶給我安全感。後來,那個舉着光亮的男人也倒下了,像是帶走了我生命中最後一抹光。”
“那時,我吓得嚎啕大哭,害怕極了,黑暗中,母親抱着我痛哭,可是我們沒有繼續悲傷的資格,因為當時我們已經彈盡糧絕。周圍一片漆黑,仿佛下一瞬,那漆黑就會化成一頭恐怖的兇獸,一口将我們吞沒。母親一直在我耳邊告訴我:小文别怕,别怕,我們很快就能逃離這個地方。”
周圍的人群此刻都屏息凝神,仔細聽着,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怪異與隐隐的畏懼,仿佛感覺到什麼事,就要發生。
“可是,那裡永遠都是漆黑的,我很害怕,肚子又餓,不停的哭。我還記得,娘親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裡,跌跌撞撞的一直走,不停的對我說:小文不怕,小文不怕,娘親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帶你逃離這裡。”
孟翊文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但依然接着說:“可是,出路沒有找到,我已經餓的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趴在娘親的懷中喘息,忽然有一天,母親找到了一塊肉!……”
段尋幾乎是在孟翊文說話的同時,看見他的身子抖了起來。
“我太餓了,什麼也顧不上,吃了進去,然後好像是舒服的睡了,好像那時,母親也在黑暗中笑了出來。就這樣,母親隔一段時間就會給我找來一片肉,我就這樣活了下來。”
孟翊文緩緩地擡起頭,看着段尋,段尋被他的眼神望到,忍不住一陣心酸,“不知道這天道是公平還是不公平,母親帶着我終于離開了那個被神詛咒的地方,就在那一刻,她終于支撐不住了,我叫她,她卻再也不能回答我。”
“師弟,你知道一個人在那裡等死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母親的屍體在你身邊慢慢腐爛是什麼滋味嗎?”
段尋沒有回答,他擡起手,想做些什麼,可最終還是放下來。
孟翊文沉默了,周圍的人群又開始嗡嗡的作響,聲音不大,像是黑暗中的齧鼠在沙沙的磨牙一般。終于,他好像從夢中醒來,卻又似将醒未醒,恍惚中,說了下去。
“終于有一天,我頭頂射下一道亮光,我被人救了。沒錯,就是師父。我已經記得不得他當時說了什麼,隻記得他将我抱在懷裡,捂上了我的眼。我突然很害怕,甚至比我在黑暗中等死更加害怕。”
鮮于昊揚看的清楚,孟翊文每說一個字,身子都要抖上一抖,仿佛他記憶中的那還小男孩,就在他們面前一樣。
“師傅抱着我離開了那個漆黑的地方,就在離開之前,我偷偷的從他的肩膀向下看,我隻看到了一隻手,那隻手、那隻手隻剩白骨,沒有血肉……”
榮風在一旁再也受不了,“孟師弟,你不是。你不是全家被魔族所殺,師父在外出時,救下了你嗎?”
孟翊文的聲音又沉默了,半晌,他再次擡起頭,又恢複了他一貫風度翩翩的模樣,他嘴角一勾,“師弟,你猜,我當時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母親給我的,是什麼肉。”
第一百二十六章覆海
這話一出,周圍轟然,連段尋,都微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鮮于昊揚能夠感受到段尋心裡的難過與正經,他握了握段尋微涼的手指,無聲的安慰着他。
過了好一會,段尋才平複了心情,“所以,師父一早就知道你是魔族中人?”
“嗯,他知道。”孟翊文對于段尋的問話,相當配合。
段尋閉了閉眼,語氣再次變得強硬,“師尊救了你,賦予了你新生,這麼多年來,雲清宗就是師尊給你的第二個家,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做這些!”
“為什麼?呵呵,師弟,你覺得這一切公平嗎?我父親做錯了什麼?我母親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我一出生就要在那種地方,憑什麼千年前魔族戰敗的惡果要我們來背!”
孟翊文越說越激動,“這狗屁的天道,這狗屁的世界!我要建立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國度,沒有人族,妖族,魔族之分,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親相愛。師弟,這一切我做的有錯嗎?”
段尋沒想到孟翊文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氣的渾身哆嗦,“所以你喪心病狂的把三個物種融合到一起,造出了永極峽谷底那種不人不妖不魔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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