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捏手上的石頭,擡眼看他道:“她要死了,你要去看看她麼。”
他低垂眉眼,過了一會兒,問:“她叫我去麼?”
我把手上的石頭握了握,轉手放在那案上,木闆和石塊敲擊發出“哐”一聲脆響,孟生似乎被這聲音驚到,他的身子颠了一下,我轉頭瞧瞧他,答道:“她不想你去。”
孟生瞧着我,抿嘴沉默一會兒,忽的露出笑來,道:“那麼,姑娘請了。”
我點點頭,慢慢走出門去,并重新把門關上,關門的前一瞬,我瞧見孟生坐在案邊,窗戶那裡映出一片他的剪影。
雨仍然在下,踏着滿地的雨水,我回到元府,那些沿路的房子的屋瓦上滑下雨珠來,“噼裡啪啦”響個不停。
元府前頭站着幾多人,他們緊皺着眉頭,在門口來回踏步,我從門口進去,到了元婉的小院,入了屋,看見元婉躺在床上,她已經躺在那裡有一會了,她的呼吸原本還微弱,這時已經消失了,眼睛仍然那樣盯着天花闆,死死地,直直地,然而那雙眼睛上已經抹上了白翳,好像終于死透了。
縣太爺坐在她床頭的地方,衣裳還是濕的,他低頭看着她,伸手似乎要把她眼睛抹上,但生生止住了,他看了一會兒,長長地歎了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對我道:“浮生,叫小姐安息吧。”
我便上前去,掩住元婉的眼睛,她的身子已然冰涼,活像真正的泥塑,再不會自己睜開眼睛,縣太爺仍然不敢與她對視似的,他忙地站起來,吩咐道:“将小姐先殓起來吧。”便開門沖進雨中,門外的人都漸漸散去。
過了幾日,元婉便讓送了葬,她躺在棺椁裡,被四個仆從靜靜擡去城外,縣太爺站在前頭,打着傘,慢慢地走。有幾個百姓仍待在家裡的,便出來瞧瞧,孟生從私塾裡出來,看見那擡棺椁從門前過去,便又轉身進了私塾。
元婉的送葬隊伍從城外河上的橋過去,擡棺椁的仆從齊齊絆了一跤,那棺椁便甩出橋去,順着河流漂走了,幾個仆從大驚失色,連忙跪地向縣太爺不停求饒,幾個人已經跳進河裡,追着那棺椁去了,然而多日大雨,這河水猛漲,那棺椁讓河水帶得飛快,眨眼間便遠去了,在河流的盡頭,它越變越小,像無根的浮萍,漂蕩去了别處。
縣太爺在橋上,看着那棺椁漂走,低低道:“罷了,随她去吧。”
大雨不久後終于停了,河水似乎到了猛漲的極限,水位便在幾日後慢慢下降了,鎮子上的生活慢慢又回複原狀,那日有些小雨,雨水剛歇,正是清晨,孟生拿着那把油紙傘,從河邊走過,錢袋讓柳枝一帶,掉到河邊的石頭縫去了,孟生把傘放在岸上,自己伸長手去撿。
河上遊不遠有幾個洗衣服的婦人,邊洗,邊講些閑碎話,孟生因此便聽了一耳朵。
“诶,你說這雨怎的趕巧就停了?哎喲哎喲,可真真是天神保佑,要這河再漲下去,可要我們一大家子人怎麼辦喲。”一個婦人道。
“隻能是天神保佑,興許是河神保佑呢?”還一個婦人說,“隻盼着這雨再不這樣下了,我們才好過日子。”
“要我說,也是縣太爺的功勞,要不是我們縣太爺緊着上遊水流,這河早滿出來啦,那才真是造孽的。”有一個婦人說。
“诶,這麼說的話,我倒聽着有個說法。”頭一個婦人壓低了聲音,道,“說是縣太爺獻祭了自家外甥女兒做祭,才讓河神熄了怒,才讓雨水停了的,你想啊,那天縣太爺家那個外甥女送葬不是掉進河裡了嗎?”
“哎喲,有道理啊,說起來那雨水小了的時候不正是那第二天嗎?說不準啊,就是這回事的?”另兩個婦人連連附和道,并牽扯出許多證據來,東家的母雞多叫了兩聲也成了河神顯靈的證據。
孟生聽着,手顫了一下,他穩穩地抓住樹幹,把錢袋夠了來,拿上傘,慢慢踱遠了。街道的角落裡,那個老女人渾身髒污,在泥濘裡嘻嘻大笑,當縣太爺的隊伍從她面前走過,她便笑得愈加撕心裂肺,她大聲嚎叫,聲音嘶啞:“你瞧瞧!你還是信了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嘻嘻嘻。”
縣太爺叫轎夫加快了步子,進了自己宅邸去了。
過了兩日,孟生的屍首讓人在河裡瞧見,衙門去查時,說他是在河邊散步時滑進了河裡,孟生無親無故,此事便據此了之,下葬的時候,孟生連着他那把死也拿在手裡的傘,一同埋進了亂葬崗的三尺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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