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展鵬自幼同謝葦玩在一處,熟不拘禮,待同謝霖相熟起來,不免愈加親熱,這日見兩人遲遲不來前廳用飯,便找到寝房中來。他幾人俱是男子,原也無需避諱,是以推門便進,不想正撞着這一場情事,隻見兩人相擁着委在榻上,衣衫半退,那還有甚麼不明白的,登時目瞪口呆,僵立原地,指着兩人,「你……你們……」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謝葦内力深湛,屋外來人腳步聲本逃不過他耳目,奈何方才忘情,一心隻在謝霖身上,竟是全無察覺,此時遮掩已是不及,隻得站起,将身子一橫,擋在謝霖身前,蹙眉道:「怎的也不敲門?」謝葦自忖與謝霖兩情相悅并無見不得人處,不過好事正酣時突被打攪,心頭不免大為不悅,故而臉色便是一沉。他雖與衆師侄年歲相近,卻因性子穩重,素有積威,且這些年頗經風浪,面皮日厚,被人撞破,亦渾無半絲羞赧之意,反倒教訓師侄不懂禮數,直将汪展鵬噎得面紅耳赤,作聲不得。謝霖卻不似他這般理直氣壯,七手八腳将衣裳穿好,下了榻來,見汪展鵬一副尴尬之态,自家亦不由面色一紅,旋即道:「我去廚下看看,可要再加兩個菜。」一低頭一側身,從汪展鵬身邊溜了出門。謝葦慢條斯理整好衣衫,橫了汪展鵬一眼,亦出得門來。汪展鵬暈暈乎乎跟在後頭,待一起用過早飯,方醒過神來,避過師父,觑個空隙,同謝葦道:「師叔,你和謝兄弟,你們……」吱唔半天,到底說不出口。謝葦豈會不知他言下之意,道:「我與霖哥兒兩心相許,決意厮守終身。」汪展鵬咽了咽口水,問,「那汀蘭可知此事?」謝葦從未想過此節,登時一愣,忽的想起,自家父母皆已過身,無人管束,倒也沒甚麼,謝霖卻是母姐俱在,若知此事,說不得便要額外生些事端來,略一思忖,道:「待遇着機緣,霖哥兒與我自會向師尊并謝夫人母女禀明。」說罷上下掃視汪展鵬一番,似笑非笑道:「你若多嘴多舌,提前洩露出去,莫怪師叔不留情面。」汪展鵬哪敢得罪于他,隻得苦着臉應下。又過幾日,謝霖将家中事務一一交付程家父子,囑其守好門戶,待安置妥當,已是二月初一,四人一早便到妫水碼頭,自有漕幫分堂堂主在此相候,将幾人引至一艘大船之上。那堂主周漁是個精幹漢子,一早得了謝汀蘭吩咐,曉得幾人身份大有來曆,是以十分恭敬,将掌舵的舵工并十幾名舟子俱叫到跟前,吩咐道:「此乃咱們漕幫貴客,一路上萬事聽幾位相公吩咐,不可輕慢。」漕幫衆人齊聲躬身應是。周漁見四人中賀長峰年紀最長,隐隐然為衆人之首,遂一指舵工,又向賀長峰道:「這是曹老六,先生有甚交代,隻管與他說便是。」賀長峰微微一笑,「如此,這一路上便有勞了。」他身處神兵谷多年,極少在江湖上行走,雖已是一代宗師,似曹老六等人卻從未聽聞,便是周漁亦不知底細,隻當賀長峰是位飽學宿儒,見他謙沖和氣,待下有禮,不免亦覺歡喜,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待交代妥當,周漁遣散一衆舟子,吩咐各去忙活,将幾人請至艙中,打開一扇窗子,指着數十丈外一艘官船道:「那便是同安侯座船了。」謝葦自窗中望去,見那官船大小與幾人搭乘這一艘相差仿佛,亦是三桅帆船,遂點一點頭。周漁見幾人再無吩咐,便告辭離去。過不多時,碼頭上行來一隊人馬,自馬車上卸下十數隻箱籠,依次運到那官船之上。待到近午,又是一隊人馬來到,車馬華麗,随侍簇擁,論氣派,遠非早上那一隊可比。一行人在岸邊停下,正中車上下來一人,隻着一件半新石青色蜀錦常服,卻掩不住一身風流蘊藉,不是雍钰堂又是哪個。謝葦看得眸光一沉,臉上便帶出些憎惡之色,賀長峰瞧見,遂向徒兒使個眼色。汪展鵬機敏過人,當即上前合了窗子,道:「眼下外頭還冷得很,開了這半日窗,屋裡頭都不大暖和了。我這便叫人再添些炭火來。」說着起身出門,過得好半晌,方才端了一笸籮木炭回來,道:「那邊已收拾妥當,這便開船了。我已吩咐曹老六,不遠不近跟在後面。」一面說,一面往炭盆裡添些炭火。謝霖幫着将炭火撥旺了些,便在此時,船身微微一動,亦是離了岸邊,揚帆啟程。漕幫備下的這一衆舟子俱是行舟多年的好手,船行平穩,并不覺如何颠簸起伏,卻已然行出數十裡外。到了晚間,曹老六命船上廚子治備出一桌河鮮,清炖甲魚、紅燒鯉魚、油爆河蝦、魚頭豆腐湯一樣樣端上來,尚且過來賠罪道:「船上無甚好吃食,慢待諸位相公。」謝霖指着那金黃魚尾笑道:「這條金鯉足有三斤,放到醉仙樓,少說也要一兩銀子,這等飯菜若還稱不得好,那便合該餓着肚子了。」這般說說笑笑,謝葦亦不複上午那般沉悶,幾人用過飯菜,便即各去歇息。因這船隻甚大,船上艙房便多,眼下船上隻得他們四人,自是安排的一人一間。謝霖方才躺下,便聽艙門響動,過去開了門,便見謝葦閃身進來。謝霖納罕,問他,「怎的還不睡?」謝葦走到床邊,脫了鞋襪,一掀被子躺了下來,道:「船行水上,濕氣重,冷得厲害,那炭盆燒得再旺,後半夜也該熄了。你又是個怕冷的,少不得我過來給你暖暖被窩。」謝霖樂不可支,插好門栓,幾步蹦上床來,撲到謝葦身上,頃刻間笑鬧成一團。這艙房隔壁便是汪展鵬,此時盤膝榻上,正要打坐一番,忽聽隔間傳來說笑聲。因這艙壁并不如何厚實,汪展鵬耳力又好,故此便聽了個真切,曉得自是他那小師叔并未來内弟,雖并無淫聲浪語,可一想到兩人情好之事,哪裡還能坐得住,隻得将被子蒙住腦袋,恨不能一雙耳朵就此聾了去。平京距淮陰兩千裡之遙,此番南下又是逆風而行,既張不得帆,行程便甚是緩慢,一日不過百十裡罷了,好在謝葦幾人原不是為着趕路,隻需綴在雍钰堂那官船之後,憑座船每日行出多少,絕不催促,隻叫曹老六将前方官船動向及時報來便是。待行到第八日上頭,那曹老六進到艙房之中,向幾人禀道:「前頭再有二百裡水道便是兖州治下的東昌府,乃南北通衢要地,來往船隻多在此處泊靠采買。前頭那官船與咱們大小相若,可上頭載的人卻多出一倍不止,這人吃馬嚼的,船上不拘糧食還是炭火,這幾日想必也所剩不多,明日多半要在東昌府停泊一宿,待采買齊全方才上路。幾位相公若是在船上待得悶了,明日不妨上岸去遊玩一番,便住上一宿也使得。」待曹老六出去,賀長峰道:「說起這東昌府,我年輕時倒曾來過,當日為着誅一淫賊,自城中追至城外三十裡處一片林子,終叫此人斃于掌下。那林子幽深僻靜,倒是個極好的去處。」言下之意,自是要将雍钰堂引至此處再行動手。汪展鵬當即道:「我去引他出來。」賀長峰點點頭,再看謝葦一眼,道:「你同我一道去林中等候。」謝葦自是聽從師兄安排,又不忘囑咐謝霖,「你在船上等着便是。」謝霖于武學一途僅知皮毛,曉得幫不上甚忙,非要跟去,倒給謝葦平添麻煩,便道:「我曉得,倒是你們,千萬小心行事。」待得翌日晌午,兩艘船先後行抵東昌府。這一條水道自城外蜿蜒而過,兩岸停滿大大小小船舶,岸邊酒樓茶肆妓院歌坊鱗次栉比,來往客商川流不息,縱比不得平京繁華,亦是人煙鼎盛的富貴之地。那官船果如曹老六所料,停在岸邊,放下舢闆,便有仆役舟子下去采買。曹老六亦将船停在左近,兩船之間隔着五六隻輕舟,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暗中窺視起來倒甚是便宜。汪展鵬将身隐在艙房窗後,盯着那官船動靜,足有頓飯功夫,方見船艙中步出一人,身後跟着兩名随侍,緩步走下船去,登時撿起頂寬大皮帽扣在頭上,将帽檐壓低,遮住眉眼,亦下船上岸,遠遠綴在那人身後。謝葦亦在一旁看着,見了雍钰堂身影,恨不能一道追了上去。賀長峰見他眉目陰鸷,恐他沉不住氣,喚道:「三弟過來,陪我下上一局。」說着,使喚謝霖将艙中備下的一套棋盤并棋子擺了出來。謝葦哪有心思下棋,卻又不願拂逆其意,隻得強笑道:「大師兄倒好興緻。」踱了過來,自盒中撿起一枚白子。謝霖從未見他下棋,此時詫異道:「不想你還會這個。」謝葦回以一笑,「你若想學,得空教你就是。」說罷,定一定神,靜待賀長峰黑子落下。汪展鵬行走江湖幾有十年,論武功與雍钰堂尚在伯仲,論起江湖經驗,卻比這位養尊處優的同安侯多了不止一星半點,如此綴在身後,雍钰堂竟是絲毫未覺。兩人一前一後,眼見雍钰堂進了東昌府城,尋到城中一處名喚品味居的酒樓,入内坐下,汪展鵬亦跟入其中。待雍钰堂被小二引上二樓雅間,汪展鵬卻不再跟上,隻在酒樓大堂中尋了張靠門的空桌坐下,點上兩個小菜,慢慢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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