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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瓊沒有回答，片刻後說：&ldo;今天揚州那邊來了消息，楊廣崩了。&rdo;呂仲明：&ldo;……&rdo;呂仲明想到那天晚上的楊廣，忽然間有點唏噓，又有點失望，秦瓊又說：&ldo;在鬧市中，被宇文化及一根白練勒死的。&ldo;&ldo;是嗎。&rdo;呂仲明不無惆怅地歎了口氣，忽然間明白了秦瓊為什麼會毫無來由地提到這件事。李世民與楊廣的年輕時代有着某種奇異的相似之處‐‐兩者少年時都不得父親寵愛，都少懷壯志，心比天高。都擅征戰，待人接物親切有禮。然而楊堅死後，楊廣就徹底變了。&ldo;他倆不一樣。&rdo;呂仲明說：&ldo;性格上也不同。&rdo;秦瓊一手放在呂仲明肩上，說：&ldo;再想想。&rdo;&ldo;這是他的命。&rdo;呂仲明道。秦瓊點了點頭，笑道：&ldo;明白，我隻是說說我的疑慮，無意與你争辯什麼。&rdo;呂仲明忽然有點讨厭這樣的自己，其實他根本沒有說服秦瓊，什麼事情說到最後沒話說時，就隻好拿出命運這玩意來唬人。&ldo;進長安時，是建成下令開倉赈濟。&rdo;秦瓊說：&ldo;他城府很深，但也明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世民則很容易被情緒控制，老徐說得不錯，世民太沖動，而且容易把注全押上去，這樣很危險。&rdo;秦瓊一向很謹慎，不僅作戰謹慎，做人更謹慎，但這一次仍然是呂仲明，令他重新思考選擇。呂仲明與秦瓊坐了下來，看着池子裡的魚，他側頭朝秦瓊說：&ldo;可如果不是他這麼孤注一擲，咱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長安打不下，河東有屈突通堅守，唐軍隻能撤回并州，到了那時候，就是死路一條。&rdo;秦瓊歎了口氣，答：&ldo;我知道，所以我也在猶豫，你說的不是全無道理，生死榮華，功名利祿，算得再慎密，也赢不過老天。隻能說，七分計議，三分運氣。我這些日子裡總是忍不住會去想，如果我和羅成沒有認識你，師父戰敗後，我們現在說不定就在瓦崗，投奔了單大哥……&rdo;&ldo;如果沒有碰見我。&rdo;呂仲明笑道：&ldo;你們最後也會來到世民身邊，該見面的，注定會見面，尉遲說，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為了去遇見另一個人，就像他的出生，而我來到這裡，我們的命運，都是為了與對方在一起罷了。&rdo;秦瓊笑了起來，倏然覺得心底仿佛有什麼，被呂仲明這麼胡攪蠻纏地說通了。&ldo;也罷。&rdo;秦瓊道：&ldo;既然是這樣，我也冒險一回罷，說實話，雖然建成更适合當個明君……&rdo;&ldo;他很理性。&rdo;呂仲明道。&ldo;理性？&rdo;秦瓊沉吟片刻，問：&ldo;是什麼意思？&rdo;&ldo;做事不容易被感情驅使。&rdo;呂仲明解釋道。&ldo;是的。&rdo;秦瓊道：&ldo;确實如此，他就連與李世民吵架，都是吵給我們看的。他不會全憑喜好與沖動下決定，會考慮許多，知道什麼時候該唱哪一出，他把自己的戲演得很好。可是比起建成，我更喜歡世民多點，建成這人……&rdo;&ldo;看不透。&rdo;呂仲明答道：&ldo;世民是性情中人，可以很溫柔，也可以很危險。&rdo;秦瓊點頭，呂仲明道：&ldo;但我相信他不會辜負你們的。&rdo;房玄齡還在外頭等着，呂仲明低聲道：&ldo;拜托你了，哥哥。&rdo;秦瓊點頭，說：&ldo;放心罷。&rdo;秦瓊的表态，意味着李世民争取到軍隊派系中最大的一次支持，呂仲明終于放下了心頭大石，沒想到，當初他們三人留在并州，再來到此處，秦瓊居然會在不知不覺之間，成為了話語權最重的一名非唐王府嫡系武将。隻要你開口，我就願意為你辦任何事。呂仲明完全可以不用解釋什麼，直接告訴秦瓊，請他為了自己，去支持李世民。但這種話，說了第一次，就會說第二次，如果每次都用這個方式，以天命為理由請求秦瓊的援助，相當于是對這些弟兄們的不尊重。隻有大家把話說開，讓秦瓊也進入自己的陣營裡，而非&ldo;就是這樣的你聽我就對了&rdo;的表達方式，彼此之間感情才能更長久。呂仲明想着這事出外，房玄齡道：&ldo;接下來是羅将軍還是李将軍？&rdo;&ldo;先去見李靖。&rdo;呂仲明道：&ldo;羅大哥就當擺平了。&rdo;李靖就住在街口拐角處，進長安還不到十天，除尉遲恭以外，武官們辦公，吃住，都集中在這小小的一個坊區内。方便互通有無，來來去去，等待建立三省六部，各自才會購買宅邸。&ldo;什麼時候會恢複官制？&rdo;呂仲明問房玄齡道。房玄齡略一沉吟，答道：&ldo;不清楚，要恢複官制，就必須……&rdo;兩人對望一眼，呂仲明心知此刻乃是徹底的無政府狀态，所有命令都從李淵的核心政治圈子裡直接發出，這樣明顯不行。&ldo;但是魏征與長孫無忌，正在協助建成整頓吏制。&rdo;房玄齡道：&ldo;前些日子我得唐王垂詢，從他的話中猜測，興許會沿用三省六部制，或是一省制。&rdo;&ldo;一省制行不通。&rdo;呂仲明幾乎不假思索便道：&ldo;中書省權利過大，錄尚書事總攬大權，是誰提出來的？&rdo;&ldo;是唐王自己提的。&rdo;房玄齡頗有點意外，問：&ldo;道長也熟官制？&rdo;呂仲明點點頭，說：&ldo;兩晉官階，多少知道一點，朝廷隻設中書省，再設八公以保士族榮耀，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馬與大将軍。既然已被楊堅所廢，何必又撿回來用？&rdo;房玄齡道：&ldo;唐王或許有自己的考量罷。魏征倒是力谏，不宜采取此法。&rdo;&ldo;否則隻會令寒族離心。&rdo;呂仲明道：&ldo;又回到門閥稱霸的時代。&rdo;李淵自己是隴西望族，多多少少傾向于士族，房玄齡又道：&ldo;世民也正因此事，頂撞了幾次唐王，惹得父子不快。&rdo;&ldo;他想讓誰錄尚書事？&rdo;呂仲明問道。&ldo;裴寂。&rdo;房玄齡道。呂仲明總覺得李淵和裴寂的關系非常非常的令人蛋疼，每次有什麼事，李淵總是甯願聽裴寂的，這倆老頭兒一個是唐王，一個是晉陽宮統事，總是互相之間咬耳朵，而且李淵仿佛連自己兒子都信不過，甯願去聽裴寂的。該不會也有點那個關系……但不至于啊，李淵那麼多後宮……房玄齡仿佛看出呂仲明的想法，笑道：&ldo;再過幾十年，說不定呂道長與世子，也這麼默契……&rdo;呂仲明想到自己老了以後，要是也經常也和李世民咬耳朵，那場面确實和現在的裴寂與李淵差不太遠，也就罷了不提。&ldo;他會沿用三省制的。&rdo;呂仲明欣然道：&ldo;這個我倒是不太擔心。&rdo;說話間進了李靖落腳處，隻見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坐在院中搓衣服，兩人打了個照面，那女子一怔。呂仲明道：&ldo;李夫人，久仰久仰。&rdo;那女子正是李靖之妻，大名鼎鼎的紅拂女張初塵。&ldo;久仰了，仙師。&rdo;張初塵淡淡道，手中繼續搓着衣服，喊道：&ldo;當家的！&rdo;呂仲明哭笑不得道：&ldo;不敢當，張女俠上次那抓着三世子當暗器的功夫，令呂某記憶猶新，何時再切磋切磋？&rdo;張初塵洗着衣服，随口道：&ldo;道長不記仇，初塵已感恩不盡……&rdo;說着把衣服擰幹，放在一邊，過來要拜，呂仲明忙上前扶着，張初塵道：&ldo;夫君甚感呂道長恩德，從前多有得罪之處，請道長包涵。&rdo;&ldo;開開玩笑。&rdo;呂仲明笑道：&ldo;我和李靖也是出生入死的戰友了。&rdo;正說話時，李靖快步出來，說：&ldo;裡面請。&rdo;三人在廳内坐定，光線昏暗，李靖辦公之處明顯是武官裡最差的一間，呂仲明四處看看，說：&ldo;嫂子怎麼還得自己洗衣服，不請個人？&rdo;李靖道：&ldo;是将士們的衣服，沒時間洗，就一起帶回來了。&rdo;張初塵過來給三人倒水，茶具也沒一套，賓客寒暄數句，無非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揚州怎麼樣了的那些話，呂仲明都快被問成複讀機了，解釋半天，房玄齡便把李世民的贈禮取出來。李靖明顯比秦瓊等人過得要拮據許多，看到匣子，笑了笑，說：&ldo;謝謝。&rdo;呂仲明道：&ldo;現在天策軍都由你帶着，但遲早你還得再招募點兵馬，我看不如你就過來，和尉遲一起……&rdo;&ldo;實不相瞞。&rdo;李靖道：&ldo;段将軍可能不能再帶兵了。&rdo;呂仲明這才知道，段志玄居然把天策軍都交給李靖了。房玄齡解釋道：&ldo;段将軍在攻長安時受了傷，大夫看診後，讓他不要再帶兵出戰。&rdo;呂仲明點頭，房玄齡又沉聲道：&ldo;來前敦煌公曾說，見着李将軍後，什麼都不必瞞，直說就行。&rdo;李靖笑了笑，擺手，示意房玄齡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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