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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頁(第1頁)

&ldo;别,這有啥好看的……弄你的就是。&rdo;阿鬥就着油燈光亮,仔細把藥抹在姜維背脊上,又道:&ldo;伯約,真對不住。你被打那會兒……我也想哭,憋了好久,就是哭不出來,害你白挨了四十棍……&rdo;姜維笑道:&ldo;行了,别想了,明明就是我沒遵軍令,怎到了最後還像是你犯錯似的。&rdo;&ldo;師父呢?&rdo;&ldo;喝酒去了,你這幾天怎了?跟師父鬧成那樣。&rdo;阿鬥歎了口氣。姜維道:&ldo;師父脾氣那麼好,能有啥天塌了的大事,痛!輕點!&rdo;阿鬥喃喃道:&ldo;就是覺得像天塌了……師父不要我了。&rdo;姜維笑了笑,不作答,一會兒又道:&ldo;小爺要是死了,你會像今兒這般哭不。&rdo;阿鬥道:&ldo;這啥話呢,你死了,我就在……嗯,在成都城外,埋我爹那山坡上,給你挖個坑,以後咱埋近點,沒事還能說說話兒。&rdo;姜維似是十分滿意這答案,想了一會,點頭道:&ldo;那天塌下來,小爺給你撐着,大不了咱倆一起壓死了……&rdo;阿鬥笑個不停,道:&ldo;你小子厲害,扮豬吃老虎,能把司馬懿給打趴下,好了,回去趴着睡,别亂動啊。&rdo;阿鬥為姜維把上衣整理好,見其雖仍是少年模樣,肩背卻已隐約有些肌肉,幹淨的胸膛,脖頸肌膚,充滿了蓬勃的青年男子氣息。姜維臉上微紅,穿好衣服,摸了摸阿鬥的頭,笑道:&ldo;走了啊,想我啊。&rdo;阿鬥&ldo;嗯&rdo;了一聲,目送姜維到房門口,姜維又回頭笑道:&ldo;以後千萬得天天想我啊。&rdo;阿鬥嘲道:&ldo;滾滾滾!啰嗦得你,早點睡,傷口别碰了水。&rdo;姜維這才笑着走了,不是回房,而是去了趙雲住處。趙雲喝了酒,兩眼微紅,卻不歇下,看着桌前一張地圖,見姜維來了,道:&ldo;明日你得千萬小心,司馬懿不易欺瞞。&rdo;姜維斂了笑容,認真答道:&ldo;徒兒懂。&rdo;趙雲又歎了口氣,道:&ldo;行險……月英也真敢賭,換了孔明,絕不敢行此計。&rdo;姜維想了想,認真道:&ldo;要真跑不掉,我一條性命,換曹軍兩萬人性命也是值了。&rdo;趙雲蹙眉道:&ldo;縱是十萬人……來換我徒兒性命,卻是不值,你不單為我想着,也得為公嗣想着,務必無恙歸來。你若死了,公嗣定要發狂,到了那時,便不是十萬人的事了。&rdo;趙雲與姜維對視片刻,從他自信的笑容中,找到了自己昔時的影子。趙雲笑了笑,道:&ldo;師父知道你不會死。&rdo;旋伸出一臂,姜維湊上前來,與他抱了抱。姜維臨走前道:&ldo;師父,你别跟阿鬥怄氣了成不。&rdo;趙雲莞爾道:&ldo;他與你說了何話?&rdo;姜維笑道:&ldo;他說,他的天塌了。&rdo;當夜五更,姜維率領親兵四千,于黑暗裡沿巴中城北門離開,朝漢中盆地北部,曹軍駐紮之地進發。翌日。&ldo;啞巴!&rdo;阿鬥推門,進了沉戟房内。沉戟宿醉未醒,睡在榻上,被阿鬥搖了幾次,才頭疼地支起身子來,阿鬥隻得道:&ldo;算了你睡罷,我自己出去走走。&rdo;沉戟伸指不住去揉太陽穴,迷迷糊糊道:&ldo;找子龍陪着去,别一個人亂跑……&rdo;說畢又睡了下去。阿鬥嘴角抽搐,怏怏離去,在趙雲房外站了一會,想了許久,終究不敢敲門,獨自出了漢中府。漢中城内戰亂甫定,沉戟昨日一把大火,燒毀的屋舍此時冒着青煙。房梁依舊燙手,炭燼于黑糊糊的廢墟中閃爍着一星紅光。百姓恸哭不休,于那殘磚黑瓦中尋找值錢物事,阿鬥沿街走了老遠,隻覺沉戟攻城掠地的方式,真是慘無人道。巴中城内起碼有三成人,因蜀軍與曹軍來來回回的争奪,流離失所,漢中本是樂土,近幾年卻在兵荒馬亂中,成了不幸的犧牲品。想去年初入漢中時,還承諾要給這城内人一個安定的生活。此時再看,罪魁禍首卻赫然成了自己。&ldo;百姓不會管誰得了天下,誰是王道,誰是賊寇。&rdo;阿鬥點了點頭,歎道:&ldo;對,他們隻想過安穩的日子。&rdo;轉頭時,卻見身旁多了個老道士。老道士須發銀白,鶴發童顔,顯是已逾古稀之年,一身八卦袍漂得纖塵不染,漢中原是天師道地盤,常有道士來去,本不稀奇。這道士手提一把桃木劍,顯是剛在城中行了超度之事。阿鬥恭敬執弟子禮躬身道:&ldo;未曾請教道長仙号。&rdo;老道士呵呵一笑,不作答,道:&ldo;小兄弟請。&rdo;一老一少,沿街随意走過,阿鬥問道:&ldo;前輩高壽?&rdo;老道捋須,望向遠處的一座道觀,笑道:&ldo;不記得了,老朽不過癡長幾歲,無須喚我前輩。小兄弟,我與你平輩論交便是。&rdo;阿鬥心中一動,隐隐約約已猜到這人是誰,忙道:&ldo;不敢,我娘師從于吉道長,說起天下道宗,本是三清一家,自該以後輩論處。&rdo;老道慢條斯理道:&ldo;既是于吉徒孫,想必精通奇門遁甲,彈指天機之術,依你看,這漢中城來日氣運如何?&rdo;路旁落下一片柳葉,被風吹落在桃木劍鋒上,無聲無息地分為兩半。阿鬥不由得心中狂跳,桃木劍是削鐵如泥的神兵?他做完法事,不收劍回背,手持利刃,把自己引到如此偏僻的角落,是要做什麼?阿鬥忽覺背脊發涼,一股極強的氣勢籠住了自己全身。阿鬥答道:&ldo;從來不信氣運。&rdo;老道點了點頭。阿鬥又道:&ldo;天命這玩意兒,說穿了,什麼也不是,都在人心。巴中城三年五載,是沒法恢複元氣的,就算房子蓋好了,再來場大戰,又毀得差不多,這麼個拉鋸拉下去,何時是盡頭?&rdo;&ldo;聽說這次被蜀軍占了,曹軍過幾天又得來攻,滿城民衆,都得撤進益州,才有活路,不然兩國交兵這事,原沒個準兒。&rdo;老道沉吟片刻,似是默許了他的看法,阿鬥片刻後道:&ldo;天下一統之前,漢中交給軍隊屯田,局勢定了以後,城裡百姓才能再遷回來。&rdo;籠在身上的元氣鎖撤了,阿鬥方松了口氣,知道老道已接納了自己的看法。二人不知不覺已走到道觀前,道觀被燒得塌了大半,數名道童在内慌張扶起丹爐,泥像等物。阿鬥笑道:&ldo;是道長修仙之地?&rdo;老道笑着搖了搖頭,道:&ldo;若是自家,豈容賊子縱火嚣張?&rdo;縱火嚣張的正是呂布,歸根到底這黑鍋得自己背着,阿鬥被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聞到硫磺、硝石味與汞氣,記起青囊經上正記載了藥名,笑道:&ldo;續元小還丹。&rdo;老道意外問;&ldo;你也懂?&rdo;阿鬥謙虛道:&ldo;略懂。&rdo;老道看也不看阿鬥,問:&ldo;久聞劉公嗣盛名,如今方得一見,倒是成大業之人,頗有你父遺風,然而觀你面容,卻現踯躅之色,可是有何煩憂,不得宣解?&rdo;阿鬥本想說幾句生靈塗炭,萬民水火一類的話,忽又想到,造成此局面的正是自己,可千萬得避開這話題,免得老家夥再想起來,揮劍把自己給砍了,太不劃算。遂道:&ldo;公嗣憂的,不過是些小兒女之事,讓張道長見笑了。&rdo;老道眯起雙眼,看着丹爐,道:&ldo;老君亦成姻緣之美,兒女私情,本不是小事。有情之人,方能有義,無情之人,則是暴君。&rdo;阿鬥心中一動,想起元夜老君觀之事,忽側頭看了看老道士,笑道:&ldo;愛上這個,又愛上那個,不知該選哪個才是,又想專心……這日子難熬,當了皇帝,也撕擄不開。&rdo;老道士捋須道:&ldo;你可知道家有一仙藥,有醫死人,藥白骨,固顔續命之效,喚混元長生丹?&rdo;阿鬥暗自心驚,老道卻悠然道:&ldo;此丹價值連城,若得其一顆,願給誰吃,那便是你該選之人。&rdo;阿鬥一聽此話,登時哭笑不得,這話說了等于沒說,然而卻隻得恭敬道:&ldo;謝天師指點迷津。&rdo;老道道:&ldo;罷了,助你本無妨,劉公嗣,為君者一言九鼎,來日須得謹記你今日所言。否則縱在萬裡之外,我定以飛劍取你項上人頭。&rdo;旋松手撒劍。阿鬥不由自主一躲,卻見老道禦劍淩空,劍鋒化作一道虹氣,劃破長空,消失得無影無蹤。登時巴中城内近半人見老道士禦劍騰空而去,萬民膜拜,山呼張道陵尊号!阿鬥愣愣看着淡去人影,老道之聲傳來,如洪鐘當空:&ldo;漢中子民,從此須奉漢室劉家後裔為主,望人間天子善待生靈。&rdo;正仰望間,巴中城内已是跪了一地,身旁道觀内,那煉丹銅爐傾倒,爐内硝石源源不絕倒出,遇火則燃,轟然爆響中,幾名道童被炸得粉身碎骨。阿鬥吓了一跳,失聲大叫,背後卻有人撲上前來,把他帶得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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