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安陵容就這麼要好嗎?”
“是的,容兒性子和順,我與她一見如故,情同姐妹。”
我嗤笑一聲“後宮中,哪裡的情同姐妹。不過是勢弱依附勢強,愚笨聽從聰明,今日是姐妹,明日是仇敵,面前是笑臉,背後是刀子。”我想起了,上一世曹琴默背叛我的事,心裡有些煩躁,語氣裡滿是鄙夷和自嘲。
“娘娘,别人我不知,但是我可以指天發誓,此生必定不會背叛娘娘。嫔妾不是瞎子,娘娘的教誨和善意,嫔妾看的清楚,記得分明。”
“起來吧,本宮不是說你。”一臉認真的沈眉莊讓我很欣慰。我沒把她當朋友,隻是随手而為的善意罷了,本來還想利用她對付皇後,她這樣赤誠,倒讓我羞愧了。好吧,我決定日後我照着她。
“本宮隻是想提醒你,這後宮裡的女人多變。如今你在上,安陵容依附你自然乖巧溫順。倘若日後她在上你在下呢?倘若她投靠了你的敵人呢?沒有永遠的朋友,隻要永遠的利益。恩寵、權勢總共就那麼些,誰不想要?”
我怕她一時接受不了,便緩和語氣說道:“你本性高潔,赤誠豁達,這很好,本宮也很欣賞你。本宮希望你沒有看錯人,安陵容值得你真心相待。但本宮更希望你有自保的能力,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無論關系多親密,不要留下把柄。”
“多謝娘娘教誨,臣妾受益匪淺。”我看着沈眉莊若有所思的樣子,估計她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她對安陵容好,的确是有拉攏的成分。她能拉攏安陵容,皇後也能,有皇後在,安陵容始終是個隐患。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現在已經熟悉,宮裡的日常開銷用度了,不日就能出師去做皇後的幫手了。本宮想考考你,你以為治理後宮是和氣安撫好,還是鐵腕之治好?”
沈眉莊略一思索“娘娘,嫔妾以為亂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藥。重刑之下,确實無人敢罔顧法紀,但是如今朝政穩定,後宮安甯。鐵腕之治營造出的高壓氣氛,恐有傷人和。但是一味的和氣安撫也不可取,時日久了會有損上位者的威嚴,恐難以服衆。是以,嫔妾以為應二者兼而有之,抓大放小,方能長治久安。”
我贊許的看着沈眉莊,她果然聰慧通透,這個道理我蹉跎一世才明白。上一世的我,隻知道鐵拳鐵腕鐵石心腸,自己倒是痛快了,卻惹得後宮怨怼,一朝虎落平陽,群犬起而攻之。
“很好,你很聰慧。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耍心眼掉眼淚,扮笑臉說是非,表面上一池靜水,底下卻暗潮洶湧。男人當權女性不易,本該惺惺相惜相互扶持,卻為了争奪生存資源同性相榨。這宮裡不算計就不能活,她們可恨卻也可憐。”
“我再問你,若皇後讓你削減後宮用度,節約銀錢支援西北軍事,你該當如何?”
沈眉莊面上一喜,語調輕快的回道:“嫔妾想着,其實每日宮裡的份例都用不完的,比方就貴人來說吧,每日陳粳米一升二合,豬肉六斤,鮮菜六斤,白面兩斤,豆腐一斤八兩,便是怎麼吃也吃不完的,就不用說嫔位和妃位的宮例了。嫔妾想着,倒不如,把這些折了現銀分給各個宮裡。一來節省了開銷,二來人人有份。省的大家你吃了我的,我又吃了旁人的,總有抱怨。”
沈眉莊說完粲然一笑,仿佛想了一個極好的點子,隻等着我誇贊她。
竟然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策略,我看着她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難道我這些天都白教她了嗎?
我怒極反笑“頌芝,拿蒲團來,放惠貴人腳下。”
我怒拍桌子“錯了,全錯了,我教你的看來你是一句也沒記住啊!你就跪在這兒好好反思錯哪兒了!”
我猛地站起來,氣血攻心有些頭暈,差點兒沒站住。靈芝急急走過來攙扶着我往外殿走去,邊走邊小聲安撫着我。
寝殿裡隻剩采月和頌芝,以及跪在蒲團上不知所措的沈眉莊。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我去而複返。看着一臉頹色的沈眉莊,我冷冷的問道:“知道錯哪兒了嗎?”
“嫔妾惶恐,還請娘娘明示。”
“采月,你來說。”
“回娘娘的話,主子們的份例,主子吃不完會分給得臉的宮女太監。”
我贊賞的看向采月“嗯,不錯,是個仔細的。頌芝,你還有補充的嗎?”
“回娘娘的話,如果折成現銀的話,按照内務府的脾性,這銀子大概率是被層層克扣,那些不受寵的,或者低位的小主,日子就更艱難了。”
聽完采月和頌芝的話,沈眉莊恍然大悟,跪倒在蒲團上。
“采月,扶你家小主起來。頌芝,給惠貴人看茶。”我靜靜的看着惠貴人,等她自己理清思緒。
惠貴人臉色又紅又白,半晌才開口道:“是嫔妾想差了。嫔妾太理想化了,沒有考慮到執行起來的難度。”
“你是站在高處太久了,腳上多沾沾泥就好了。紫禁城的規矩是經年累月傳下來的,必然有它的道理,不要貿然去挑釁它。這宮裡,遍地都是聰明人,不要妄自尊大,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
我抿了口茶,幽幽的說道:“改革必然伴随着犧牲,你要做那個犧牲品嗎?你隻是一個貴人,何必如此賣命。沒得皇後得好名聲,你遭後宮怨怼。”
沈眉莊這才覺出厲害,讪讪一笑,後怕地說道:“嫔妾太想證明自己,這才貪功冒進了,多謝娘娘教誨,嫔妾受益匪淺。”
“無妨,吃一塹長一智,隻是皇後不是好相與的,你要做的是聽安排,而不是做決斷。甯可示弱,不可逞強。你大可試想一下,倘若你失了寵,你希望别人會怎麼對你。是要與後宮交好,或是要是要拼着得罪衆人,向皇上示好?你的期望,便是你的奮鬥方向。”
“嫔妾選擇與六宮交好”沈眉莊苦笑一聲“嫔妾覺得與其祈求皇上的長情眷顧,不如與後宮交好,安穩過日子。畢竟朝夕相對的是這些後宮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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