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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頁(第1頁)

魯肅笑了笑,坐下來,說:&ldo;就怕你起初并不是這麼想的,你還是給我悠着點兒,别太騎他頭上了。&rdo;周瑜說:&ldo;他不會生我氣的,過個幾天氣消了,自然就又好了。&rdo;魯肅答道:&ldo;可不是這麼說,這次領軍出征時,我聽孫策孫權弟兄倆提起你。孫策如今仰仗張子布的多了,你還是謹言慎行吧。&rdo;周瑜歎了口氣。&ldo;身不由己。&rdo;周瑜說,&ldo;明哲保身誰都懂,這時候,我不出面誰出面?&rdo;說着周瑜折了信,綁在飛羽腳上,将飛羽送走了。魯肅還在喝茶,周瑜出院子去,想找孫策說說話,卻看他書房内還亮着燈,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守衛要去通報,周瑜卻擺手示意不要驚動。孫策在房内與喬玄、張昭三人一問一答地聊着,周瑜便走了。當天夜裡,魯肅離開後,整夜孫策都未曾過來。周瑜一夜未睡踏實,第二天起來,覺得孫策确實是生氣了,洗漱後出來,想着給孫策道個歉,守衛卻回報孫策已出城去太湖畔了。這是周瑜生平第一次如此不安,在書房内替孫策整理了文書,看見昨夜孫策抄寫的一首賦。坐了片刻,打算提筆續完,寫了兩行,寫到&ldo;張羅绮之幔帷兮,垂楚組之連綱&rdo;,又覺無趣,倚在榻前,沉沉睡去。夢中,于吉道人赤腳高歌前來,仿佛朝周瑜說了幾句什麼。周瑜便猛然驚醒了,想起于吉給的兩道護身符,自己已裝在錦封内,便取出來。周瑜打了個呵欠,又覺身上披了襲白袍。&ldo;主公回來了?&rdo;周瑜問道。房外廊前,一人的聲音答道:&ldo;過午就回來了,讓護軍醒後,到邊廂去說話。&rdo;周瑜問:&ldo;主公來過?&rdo;&ldo;袍子是我的。&rdo;呂蒙走進來。周瑜道了謝,将袍子交回給呂蒙,手裡拿着錦符,來到邊廂,孫策正自己坐着,神色不定,似乎在等周瑜。周瑜坐下後,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周瑜尋思良久,試探着開口道:&ldo;還沒問你呢,出戰如何?&rdo;孫策笑了起來,說:&ldo;正想問你。&rdo;周瑜看到孫策的笑,心裡便仿佛有什麼壓着。他知道孫策還記得先前的那件事。笑,不過是他的面具,對謀臣們是這般,如今對自己,也是這般了,不由得心裡有點失望。&ldo;手裡拿的什麼?&rdo;孫策看着周瑜手中的錦符。&ldo;一位道人給的。&rdo;周瑜自若答道,&ldo;讓你我把符帶在身邊,以止災厄。&rdo;孫策一笑置之道:&ldo;能有什麼災厄?&rdo;&ldo;嗯……&rdo;周瑜想了想,說,&ldo;你在外率軍征戰,我總忍不住提心吊膽的,就帶上吧。&rdo;孫策莞爾道:&ldo;說到道人,我也正想問你這事兒,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将一個道士帶到府裡來了?&rdo;&ldo;三個月前。&rdo;周瑜答道。&ldo;說我孫家有劫數?&rdo;孫策喝了口酒,淡淡道,&ldo;說我孫策會早死?&rdo;周瑜知道一定是守衛通報了,府裡發生何事,本也不必瞞着孫策。&ldo;是。&rdo;周瑜點頭道。孫策忍不住大笑,笑完又饒有趣味地說:&ldo;這你都能信。&rdo;&ldo;我本來是不信的。&rdo;周瑜答道,&ldo;不過是為了安個心而已。&rdo;孫策打趣道:&ldo;要借你來弄巫借蠱,你倒是個好幫手。&rdo;周瑜哭笑不得,說:&ldo;主公既然不信鬼神,又何來弄巫借蠱一說?&rdo;孫策擺手道:&ldo;罷了罷了,燒了它吧,你也别戴,徒惹事端。&rdqrdo;周瑜隻得把兩道符收起來。靜了一會兒後,孫策想了想,似乎在找話來說,周瑜卻先開了口:&ldo;伯符,對不起。&rdo;&ldo;什麼?&rdo;孫策有點奇怪。周瑜認真道:&ldo;昨日之事,是我沖動了。&rdo;孫策又是一陣大笑,說:&ldo;你現在可得祈求别再下雨了。&rdo;周瑜頓時被這麼一句話給噎住,事實上他想說的還有許多。他想朝孫策開誠布公地說,把這些堵着的話說開,告訴他,自己在面對城外四十萬災民,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人餓死時,也動搖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死人的消息一報再報之時,自己便極難下決定:不開倉,十萬冤魂在城外;開倉,孫策的糧饷又無以為繼。這個時候,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朝孫策說清楚,彼此對這個困境一起承擔。但事到如今,周瑜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ldo;是。&rdo;周瑜隻得點頭。孫策還要說點什麼,剛開了個頭,問:&ldo;出征的時日,城裡如何?&rdo;周瑜來不及回答,張昭就來了,帶着文書讓孫策批閱,說:&ldo;壽春城處,曹操已答應了我們的要求,撤軍離城了。&rdo;&ldo;這麼快?&rdo;孫策眯起眼說,&ldo;我還未曾朝他送信呢。&rdo;&ldo;飛羽帶的信。&rdo;周瑜答道。張昭朝周瑜點點頭,周瑜說:&ldo;正想與你談此事,曹操看樣子,确實需要援軍,這個在先前就已經談妥了。&rdo;&ldo;談妥了?&rdo;孫策一揚眉道,&ldo;我怎麼不記得?&rdo;周瑜說:&ldo;取下壽春,驅逐袁術後,接下來的敵人就是袁紹,曹操與袁紹兩軍交接,地盤是挨着的,這個時候,我們不與曹操結盟,就要與袁紹結盟,你得選一個。&rdo;孫策沒有說話,張昭點頭道:&ldo;這事我也與主公提過。&rdo;周瑜說:&ldo;袁術一去,袁紹志得意滿,與他開戰,宜早不宜遲,必須馬上收拾掉他,我們就能與曹操劃江而治。幽州、并州、涼州、司隸等地歸曹,吳郡、江東、荊益一帶,歸吳。&rdo;張昭說:&ldo;目前看來,這是最佳之法,袁紹已擁有雄兵。若再等幾年,任他坐大,要再撼動他就更難了。&rdo;周瑜看着孫策,孫策說:&ldo;所以你私底下與曹操做了交易?&rdo;周瑜聽到這話時,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ldo;曹丕在你軍中。&rdo;周瑜認真道,&ldo;無論如何,我們與曹家的結盟都勢在必行。曹丕第一次來,确實是求援,我們出兵援助了,曹操自當将壽春讓出來,集中兵力追擊袁術,并且對付袁紹。這算不得交易,我隻是催促他履行承諾而已。&rdo;孫策答道:&ldo;我還沒考慮好後續,以後不要胡亂答應他事情。&rdo;周瑜沒說話,孫策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現在壽春城裡,曹操的軍隊撤了,顯然十分大方,把整個城都拱手讓給吳軍,還有什麼好說的?&ldo;你不出兵了?&rdo;周瑜又問。孫策不耐煩地答道:&ldo;需要考慮周全。&rdo;周瑜便沒法再讨論下去,自我安慰道現在他顧忌得多了,須得與謀士們商量清楚再做決定,很正常。張昭說:&ldo;喬公的千金,何時送來完婚?若是近日,也得早做準備了。&rdo;周瑜又是眉頭一擰,孫策想起來了,朝周瑜說:&ldo;喬玄說,要将女兒嫁給你我二人。&rdo;周瑜聽到這話,隻簡單答道:&ldo;再說吧。&rdo;孫策說:&ldo;大小喬……&rdo;周瑜一句話不答,起身走了。孫策一臉愕然,目送周瑜離開。從這天起,府内便如臨大敵,籠罩着緊張的氣氛。孫策的脾氣仿佛一夜間生生扭轉,所有人見了周瑜,都隻是點點頭,繞道走。秋高氣爽,卻持續大旱,果然,入秋之後,曹操與袁紹的領地沖突不斷,直到秋末,吳郡已陷入徹底的糧荒,唯獨太湖畔的兩千多頃田地收了晚稻。而城郊處,則幾乎寸草不生。連吳郡本地人都開始緊張了,謠言開始四處散播,是孫家殺孽過重,入主吳郡後,才給江東一地帶來的災荒。更有人謠傳,孫策出身、性格,都像極了八百年前那位烏江自刎的霸王項羽。更有人說,孫策乃是項羽轉世,記恨昔年江東子弟未發兵相助,戾氣不散,是以塗炭生靈。謠言越傳越廣,周瑜不得不派人前往周邊郡縣買糧。然而就連江南揚州一帶也沒有存糧了。魯肅帶着錢回舒縣去,拼湊了八千石糧米,以應燃眉之急。孫策在府内待得越來越煩躁,無人敢去惹他。而周瑜最擔心的,還是瘟疫。饑荒年死的人一多,就容易有疫病滋生。果然數日後,瘟疫來了。先是城中有百姓倒下,繼而感染疫情的人越來越多。周瑜火速前去為人把脈,正想延請名醫在城内坐診之時,有的百姓風傳,城中來了仙人,夜裡為凡間熬藥。周瑜正要去查問,消息卻傳入太守府内。&ldo;不要傳進主公耳中。&rdo;周瑜說。周瑜将消息暫時壓了下來,以免火上澆油。又過數日,城中的瘟疫竟然得到了緩解,熬藥之人也不再有消息,漸漸地,城中疫情得到控制,就連先前患病的百姓也漸漸痊愈了。周瑜這才整理了連日來的情況,從正廳前過,聽到裡面孫策正在發火。周瑜走了進去,稍稍擡手,朝守衛示意,守衛如得大赦,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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