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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第1頁)

浩然這才道:&ldo;你要前往何處,做何事?&rdo;李斯長歎一聲,取出昆侖鏡,冷不防車簾被掀開,子辛一手攬着浩然,攀進車内,二人坐定,子辛道:&ldo;說罷,先前午門外拒你請求,原因奸商在一旁偷聽,恐多生枝節,此刻但說無妨。&rdo;李斯感激地點了點頭,他的雙眼通紅,面容疲憊,顯是多日未曾睡過一次好覺。他把昆侖鏡平托在手中,鏡内飛出無數彼此纏繞的光點,在狹小,漆黑的車廂内煥發出柔和的光芒,繼而四處飛散,形成漫天星圖。李斯道:&ldo;熒熒火光,離離亂惑,此事與熒惑星有關。&rdo;浩然點了點頭,道:&ldo;熒惑守心,主戰。&rdo;古人稱火星為熒惑星,火星軌迹多變,複雜,每次出現于天空之時,俱會引起連年戰亂。李斯道:&ldo;數十年前,熒惑星降世,托生于軍政之家,中原大地殺戮頓生,冤魂無數,然而這熒惑星自降世後,便不再歸天。&rdo;浩然蹙眉道:&ldo;有這種事?戰神星轉生後你們法家尋不着人,也尋不着屍?&rdo;聽到殺戮二字,浩然與子辛俱是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場戰役。坑殺四十萬趙國精銳,成就一代絕世猛将威名的長平之戰。是役,開創了史上殲滅戰的先河。昆侖鏡&iddot;時光之矩新鄭到了,李斯掀開車簾,一縷金色的朝陽灑了進來,照在浩然臉上。子辛以手臂為浩然擋住陽光,浩然卻已醒了,問道:&ldo;進城?&rdo;李斯睜着一雙布滿紅絲的眼,道:&ldo;可繞道,也可進城,進城則補充食物、飲水,看兩位如何打算。&rdo;雖是征求浩然、子辛的意見,李斯話中之意已十分明顯。韓國地處秦,楚,齊中心,地小人稀,若過新鄭城而不入,要找到村莊購買食物,又不知得過多久。子辛略一沉吟,便道:&ldo;韓非在城内?&rdo;李斯道:&ldo;師兄前往魏國借糧。&rdo;浩然伸了個懶腰,道:&ldo;昆侖鏡拿來我看看。&rdo;李斯忙道:&ldo;此物不可亂用……&rdo;還未說完,昆侖鏡已被浩然輕巧抄了過去。子辛笑道:&ldo;不妨,世間誰都怕古器反齧,唯有他是不怕的。&rdo;李斯疑道:&ldo;這話何解?&rdo;子辛笑答道:&ldo;他是天下法寶的祖宗。&rdo;浩然橫了子辛一眼,随口揶揄道:&ldo;臣何德何能,文也不行,武也不成,磨個墨還濺人一臉,怎比得上大王一身王霸之氣?&rdo;說話間随手撫上昆侖鏡面。昆侖鏡中映出一處山清水秀之景,浩然微微蹙眉,道;&ldo;這是哪兒?&rdo;陽光鋪于鏡面,景象又幻,現出屋頂瓦片,山河旭日于屋頂上跳躍不休。浩然怒道:&ldo;什麼破玩意兒,抖啥呢,快讓人看點清楚的。&rdo;鏡中光華一閃即逝,現出新鄭城全貌,三人明白了,還是得進城去。是時春夏交接,城外沃野千裡,俱是忙着耕種的農人,李斯在新鄭城外交出腰牌,守門衛兵便放馬車進城。浩然掀開窗簾朝外望,窺探新鄭城全貌,新鄭城内大小房屋外,俱挂滿了緝拿的木牌。浩然又好奇道:&ldo;街邊堆的那破爛有何用?&rdo;李斯順着浩然目光看去,答道:&ldo;那是墨家的機關犁。&rdo;數件囚車般的木籠堆疊在一處,有士兵取火把來,将其燒了,濃煙滾滾,城内居民均指指點點。浩然道:&ldo;機關犁?能自動耕地,播種?&rdo;李斯點了點頭,道:&ldo;墨家與我法家嫌隙由來已久,此次韓師兄甯願屈尊前往魏國借糧,亦不願向墨家屈服。&rdo;少頃三人入城,尋了一間小客棧坐下,喚得酒肉來,稍作休整,李斯又取了錢币,着客棧老闆前去幫忙采購物事,方詳細談起墨家之事。新鄭本就不甚富裕,雖為國都,這小客棧内卻冷冷清清,清晨老闆開張掃了坐榻,角落裡唯有幾名衣着樸素的年輕人對坐飲酒。子辛微一掃視,發現了異常,卻并不多言,隻示意李斯談談韓國之事。墨家起源于韓,亦歸根于韓,其始祖墨子出生地已不可考,未被門徒記錄,隻知其在宋國辭官後,便帶領弟子一路跋涉抵韓。墨子之能與春秋時期的另一名神匠公輸般不相上下,機關術與匠藝成為韓國足以抗拒各國的強大力量,時更有:&ldo;天下強弩盡出于韓,韓之銳鐵盡出于墨&rdo;一說。墨子首徒禽滑厘攻&ldo;工&rdo;之道,于墨子辭世後挑起了振興墨門的重任;次徒輔子轍則專擅俠道,以使劍為主。也是墨子老來糊塗,撒手西去之時,竟未言明誰堪接任钜子之位,于是禽滑厘與輔子轍二人,為争奪墨家掌門的交椅,在新鄭城外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決戰。禽滑厘以無數木石機關傾巢而出,對陣輔子轍漫天飛劍,酣鬥三日三夜後,終斷去輔子轍一臂,将其趕出韓國,終身不得回墨門。&ldo;等等,钜子?&rdo;浩然疑道:&ldo;钜子何解?&rdo;李斯答道:&ldo;矩子便是墨門最高權力的象征,墨聖曾言明,誰能獲得聖器矩鏡,便是……&rdo;浩然哭笑不得,道:&ldo;這昆侖鏡什麼時候又變墨家的聖器了?&rdo;子辛懶洋洋道:&ldo;不然你道墨家、法家鬥死鬥活是為甚。&rdo;李斯一哂道:&ldo;倒也不全是因此神鏡。&rdo;待得禽滑厘終于趕走了輔子轍,把門徒安頓下來的數十年後,墨家聲威如日中天,并以&ldo;黑火&rdo;為源,驅動各類機關,為韓人提供了極大的方便。聲威過高自然引起了當權者的不滿與猜忌,當朝相國申不害為打壓墨家之威,暗自扶植法家衆臣,時商鞅在秦遭車裂,門徒四散逃離,其中有一徒便攜昆侖鏡來韓。法家有一面能預知未來的昆侖鏡在手,無異于極利害的利器,動一步,知十步,過得數年,便在韓國開枝散葉,逐漸壯大。傳至百餘年後的今日,當年這場争鬥的促成者:申不害、韓昭侯二人亦萬萬料不到,法家與墨家竟已成水火不容之勢。韓非出身于韓王室,是最得韓王寵愛的公子之一,其聰明才智投于法家,無異于對墨門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子辛道:&ldo;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rdo;李斯颔首道:&ldo;正是師兄所著《五蠹》之句。&rdo;子辛見浩然似懂非懂,遂笑着解釋道:&ldo;韓非為扶植法家,特作《五蠹》,勸告天下君王要穩己位,必先收拾五種人。&rdo;浩然明白了那兩句話,失笑道:&ldo;儒家和墨家自然是首當其沖的了。&rdo;子辛點頭道:&ldo;不錯,他認為,這些人都是混吃等死的大米蟲,比方說:儒生、俠客、蘇秦一類的言談者縱橫家、毛遂一類的患禦者,也就是依附貴族的門客,還有一種人,則是工商之民。&rdo;浩然與子辛相視一笑,彼此心下了然,都明白了對方所想。要真按韓非說的來,呂不韋仁兄也是&ldo;工商之民&rdo;,終逃不脫被砍頭的份兒,這些論調在韓國或是可行,于其他六國,則是萬萬吃不開的。李斯饒有趣味道:&ldo;軒轅太傅實是才識淵博,李斯甘拜下風。&rdo;子辛謙讓道:&ldo;不過是點嘴皮上的功夫,論機關之理等事,子辛是一竅不通。浩然則通曉禦劍之能,于實道上,卻是比子辛要知道得更多了。&rdo;子辛朝浩然使了個眼色,又望向角落數人。浩然拿眼瞥去,見那數名年輕人俱有不安神色,料想多半便是被法家捕殺的墨門弟子。正尋思要如何逗其開口時,卻聽其中一人道:&ldo;方才聽仁兄高談闊論,小可心中十分仰慕,未曾請教高姓大名?&rdo;子辛作了&ldo;請&rdo;的手勢,那年輕男子起身闊步走來,雖身着粗布袍,赤着雙足,頭發以草簪挽着,言談中卻有股豪邁意味,定是墨家門徒無疑。&ldo;在下水鑒,第六代墨家钜子。墨家機關、飛劍兩門分離已久,&rdo;那男子雲淡風輕地說出了開場白:&ldo;方才聽言,這裡有人通曉禦劍術,可是這位小兄弟?&rdo;李斯稍一沉吟,笑道:&ldo;原來是水鑒兄,李斯看走眼了,這就告辭。&rdo;正要退避時,水鑒又道:&ldo;不妨,此處乃是我墨門所設,原無風險,待我安排便是。&rdo;水鑒屈指叩擊木地面,連叩三聲,稍停之後又是三聲。客棧内地面震動,李斯登時色變,桌案上杯盤叮當亂向,過了一會,衆人坐穩,竟是見窗戶外景色低了下去。沿街屋檐緩緩下沉,街角處客棧竟是不斷拔高,四根屈曲木柱伸展,成&ldo;之&rdo;字型化為支撐起大屋的木足,一步跨過數丈,邁出了長街!水鑒笑道:&ldo;要去何處?不妨待我送各位一程。&rdo;浩然略一沉吟,知這年輕的墨門掌門有求于己,便也不多客氣,喚來李斯道:&ldo;把鏡子取來。&rdo;李斯倒也大方,知道有子辛浩然二人在,水鑒縱是有意奪鏡亦不敢硬搶,便從懷中掏出昆侖鏡,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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