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蒙蒙細雨,崔亮從方書處出來,已是入夜時分。看到皇宮城牆邊綻出如星星般的野花,眼前浮現一個明媚的笑容,他笑了笑,撩起袍襟,步入雨中。剛走出數步,震天的馬蹄聲由東側皇城大道上響起,似戰鼓擂響,琵琶急奏,自崔亮身前疾馳而過。崔亮看到馬上之人手中執着的紫色符杖,面色一變,急速返身,閃入方書處。方書處此時僅餘一小吏值守,他擡起頭來:&ldo;崔大人,忘了什麼東西了嗎?&rdo;崔亮微笑道:&ldo;不是,忘了程大人囑咐我整理的一些奏章還沒整好。&rdo;小吏笑了笑,繼續低頭抄錄。崔亮步至自己的長案前,他所坐位置靠着西面的軒窗,由軒窗望出去,正見巍巍内宮的青石道。他緩緩研墨,目光卻不時望向窗外。過得一刻,十餘名内侍急急由内皇城奔出,連聲呼喝:&ldo;快快快,開宮門!&rdo;再過一刻,重臣們由宮門先後湧入,個個面如土色,兵部尚書邵子和更是腳步踉跄,險些跌了一跤。崔亮心中一沉:難道―――晨陽漸升,裴琰收住劍勢,順着山路下了寶林山。林間鳥兒的婉轉啼鳴在晨風中聽來格外清脆,裴琰望向山腳長風山莊袅袅升起的炊煙,再望向遠處的層巒疊嶂,田野阡陌,微笑道:&ldo;安澄,這江南風光,與北域風光,哪個更合你心?&rdo;安澄想了想,道:&ldo;屬下還是懷念當年在成郡的日子,這南安府春光雖好,總覺得少了些什麼。&rdo;裴琰立住腳步,望向遠處天際,滿目江山讓他胸中舒暢,笑道:&ldo;這江南風光,北域景色,各有各的好,端看是什麼心情去欣賞罷了。&rdo;安澄隻覺相爺今日意興豪發,言談間頗有幾分當年指點沙場、号令長風騎的氣慨,喜道:&ldo;相爺,怕是快成了吧?&rdo;裴琰點點頭:&ldo;估摸着差不多了。&rdo;二人說話間已快下到長風山莊,空中撲喇喇聲響,安澄口撮哨音,尖銳破空,信鴿&ldo;咕咕&rdo;而下,安澄伸手擒住。裴琰展開密函,一瞬的沉默後,手中運力,密函化為粉齑。他望着那粉齑散入春風之中,眼中笑意漸濃,終呵呵一笑:&ldo;薄公啊薄公,你真是不負衆望啊!&rdo;□、閑花落地華朝承熹五年正月三十日,原定遠大将軍薄雲山發布檄文,奉故景王之幼子為肅帝,領讨逆大将軍一職,策十萬人馬于隴州起事。同日,讨逆大将軍麾下張之誠、易良率六萬軍馬攻下鄭郡與新郡。其後三日,讨逆大将軍薄雲山親率中軍,張之誠率左軍,易良率右軍,分别攻破明山府、秦州、衛州、微州。二月四日夜,小鏡河決堤,阻薄雲山南下之路。長風騎甯劍瑜部潰敗,退守婁山以西及小鏡河以南。雙方大軍對峙于小鏡河及婁山。入夜後,空中雲層漸厚,和着夜風的濕漉之意,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延晖殿中,重臣們個個神色凝重,燭花輕爆,驚得數人面無血色。總管太監陶紫竹尖細的聲音在殿内回響,他手中的檄文隐隐顫栗,不時偷眼望向寶座上面色冷峻的皇帝,聲音越來越低:&ldo;讨逆大将軍薄雲山,奉正統肅帝诏令,謹以大義布告天下:僞成帝豺狼成性,以詐謀生承大統,罪惡盈天,人神共憤。其泯滅天倫,謀害先帝,僞造遺诏,罪之一也;矯诏殺弟,塗炭生靈,罪之二也;殘害忠良,誅戮先帝大臣,罪之三也;政繁賦重,細稅慘苛,民怨彌重,毫不知恤,罪之四也;寵信奸佞,淫狎娈童,令弄臣鬥筲,鹹居顯職,罪之―――皇帝面色鐵青,猛然抓起龍案上的玉鎮紙,向陶紫竹砸去,陶紫竹不敢閃避,額頭鮮血汩汩而出,滴落在檄文之上。殿内衆臣齊齊拜伏于地:&ldo;皇上息怒!臣等罪該萬死!&rdo;皇帝怒火騰騰,用力将龍案掀翻,背着手在銮台上急急走來走去,額上青筋隐現:&ldo;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朕看你們死一萬遍都不夠!&rdo;他越想越氣,大步走下銮台,一腳踹向兵部尚書邵子和:&ldo;薄雲山謀反,你兵部便如同瞎子聾子,竟一點風聲都沒有,都死了不成?!&rdo;邵子和叩頭不止:&ldo;皇上息怒,請保重龍體!&rdo;皇帝指着他,手指顫抖:&ldo;就算他薄雲山密謀造反,你不知情,那新郡鄭郡一日之内便被攻破,你這個兵部尚書,還有何話說?!&rdo;邵子和雖吓得肝膽俱裂,也隻得強撐着一口氣道:&ldo;回皇上,新郡和鄭郡駐紮的是長風騎,可年關前後,桓國屢派散兵遊騎在成郡一帶過境騷擾,為防桓國大舉來襲,甯劍瑜甯将軍請示過兵部,将那處的一半駐軍往成郡調防,所以才――-&rdo;&ldo;那明山府、秦州、衛州、微州呢?!&rdo;皇帝厲聲道,他将手中緊攥着的緊急軍報擲到邵子和的身上:&ldo;逆賊破了新郡、鄭郡,三日内又拿下明山府、秦州、衛州、微州,當地的駐兵都死了嗎?若不是衛昭帶人冒死決了小鏡河,阻了逆賊南下的路,隻怕他現在就要打到京城來了!&rdo;想起被逆軍重傷後跌落小鏡河、生死不明的衛昭,還有他讓光明司衛易五突破重圍送至洛州的血書及軍情,皇帝心中隐隐作痛,再踹了邵子和一腳。董學士面色凝重,上前道:&ldo;皇上,還請息怒,保重龍體!&rdo;皇帝向來對董學士頗為敬重,聽他相勸,也覺自己今日有些心浮氣躁,壓□内翻騰的真氣,再橫了眼邵子和,回轉龍座之中。董學士道:&ldo;皇上,眼下逆賊氣焰高熾,一路攻了數個州府,但那是他們預謀在先,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并不需過度驚慌。唯今之計,臣請皇上下旨,命長風騎死守婁山和小鏡河,同時調濟北高成的人馬過去支援,再從京畿一帶調人馬北上小鏡河設防。&rdo;皇帝逐漸恢複理智,點頭道:&ldo;董卿所言極是,即刻拟旨,令甯劍瑜死守小鏡河和西面的婁山,速調濟北高成的五萬人馬向東支援婁山,駐紮在祈山關的人馬即刻北上,設防小鏡河以南,決不能讓逆賊過小鏡河!&rdo;他頓了頓道:&ldo;令谕中加一點,命各部在小鏡河沿線查訪衛昭下落,一旦将他救下,速速送回京城!&rdo;殿内衆人見皇帝怒火漸消,稍稍松了口氣,右相陶行德道:&ldo;皇上,得查查是誰勾結了逆賊,讓逆賊将朝中派在隴州的暗探全部斬殺,還累得衛昭衛大人暗查失敗,暴露行蹤,被其追殺。&rdo;皇帝道:&ldo;嗯,朝中一定有人和逆賊暗中勾結,刑部給我将朝中臣工細細的查一遍,任何人都不要放過!&rdo;靜王上前道:&ldo;父皇,依兒臣之見,還得防着桓國趁亂南下。&rdo;皇帝沉吟道:&ldo;是得防着桓國撕毀和約,趁人之危。看來成郡的長風騎不宜全部調回,這樣吧,從王朗那裡抽三萬人馬,趕往婁山。&rdo;太子無奈地看了看董學士,董學士微微搖了搖頭。皇帝目光掃過陶紫竹手中的檄文,冷笑一聲:&ldo;他薄雲山有膽謀逆,沒膽子自己稱王稱帝,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野種,冒充逆王的兒子!&rdo;衆臣均不敢接話,二十多年前的&ldo;逆王之亂&rdo;牽扯甚廣,當年的景王雖被滿門處死,但其生前妃嫔衆多,也素有風流之名,若說還有子嗣留在世上,倒非絕無可能的事情,隻是薄公現在推出來的這個所謂&ldo;肅帝&rdo;是否真的是當年景王的血脈,就無人知曉了。皇帝卻突然想起一事,面色大變,道:&ldo;立刻傳旨,封閉城門,速宣嶽藩世子進宮!&rdo;莊王眼前一陣眩暈,血色盡失,喃喃道:&ldo;父皇,隻怕遲了―――&rdo;皇帝怒道:&ldo;什麼遲了!&rdo;莊王跪下磕頭:&ldo;父皇息怒。今日嶽世子來約兒臣去紅楓山打獵,兒臣因為有公務,便推卻了。但二表弟他,他性喜狩獵,心癢下便與嶽世子于辰時出了城―――&rdo;皇帝氣得說不出話來,莊王生母高氏一族為河西世族,曆代皇後貴妃出自高氏一門的不計其數,自己登基之後,便是借助高氏的勢力保持着政局的平衡。但近年來,高氏氣焰愈盛,莊王口中的&ldo;二表弟&rdo;便是橫行河西的&ldo;高霸王&rdo;。此次他上京為自己賀壽,已搶了數位民女,打傷十餘路人,刑部對其睜隻眼閉隻眼,自己也當從來不知。未料他竟于這關鍵時候将身為質子的嶽藩世子帶出了京城,實是壞了大事。莊王知事情要糟,使了個眼色給陶行德,陶行德忙轉向禁衛軍指揮使姜遠道:&ldo;快,速速出城緝拿嶽景隆!&rdo;姜遠望向皇帝,皇帝已無力說話,隻是揮了揮手,姜遠急步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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