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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頁(第1頁)

&ldo;徐大人請。&rdo;鐵铉面前擺着一個小炭爐,爐上放着一個銅缽,缽中又燙着一壺桂花酒,香氣四溢。&ldo;徐大人家有兄長鎮守揚州,江南的桂花酒想必是喝得不少,且嘗嘗我這酒味道如何。&rdo;雲起入座道:&ldo;倒還沒怎麼喝過,二哥與我,我大姐走動不勤。愛理不理的。&rdo;鐵铉眉毛一跳,若有所思道:&ldo;若論承繼家學,徐大人比之燕王妃如何?&rdo;雲起想想,歎道:&ldo;我不及我姐。&rdo;鐵铉微笑道:&ldo;到底是徐家的後人,當年聽說為了錦衣衛正使之位,朝中頗還起了番争執,先帝一念之差,起用拓跋鋒,乃至釀成後患……&rdo;他到底想說什麼?是朱允炆示意來問的?雲起心念電轉,遂答道:&ldo;鐵大人,太祖自有他的意思,不容過多揣測。&rdo;鐵铉微微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而後道:&ldo;先帝辭世之時,聽說隻有徐正使在禦前侍候,不知聽到何話?&rdo;雲起莫名其妙,未想鐵铉竟是提到這事,思緒回轉,定在朱元璋臨歸天的時間點上,緩緩道:&ldo;他說:&lso;劉基的燒餅歌……&rso;&rdo;鐵铉點了點頭,雲起一笑道:&ldo;太子書房中不就挂着一副燒餅歌,回去摘下來瞅瞅,或能讀出來點遺訓什麼的……鐵大人,酒燙熱了。&rdo;鐵铉道:&ldo;光喝酒未免無趣,書架上有點下酒菜,勞駕徐大人幫我取來。&rdo;雲起去翻書架,打開架子上那包袱,倏然心中一驚。包袱中有油紙包着牛肉,旁邊還有個小瓷瓶,這還罷了。最重要的一物……雲起看到了尚方寶劍!那并非燕王入京時,宋忠手捧的赝品,而是實實在在,滿大明朝隻有一把,貨真價實的,朱元璋親自賜予錦衣衛執掌的尚方寶劍!怎會到了此處?雲起記得離開南京前,自己親自交給了榮慶,難道是朱允炆從榮慶手中取了過來,再交給鐵铉的?!雲起一時間手中滿是濕滑的汗水。鐵铉道:&ldo;旁邊還有個瓷瓶,勞駕正使大人也一并取來。&rdo;溫酒,瓊漿,桂花香。鐵铉搖了搖酒壺,斟上兩杯,雲起凝視鐵铉雙眼,伸手去端。&ldo;且慢。&rdo;鐵铉阻住雲起的手,手指一觸,便即分離。&ldo;當年拓跋鋒謀殺皇孫一事,傳遍朝野,徐正使為何要将他放走?&rdo;鐵铉伸手拔了那瓷瓶的蓋子,漫不經心道:&ldo;為何不替燕王殺他滅口?&rdo;雲起鎮定下來,答道:&ldo;一點私心而已,終究不忍心看他身死,鐵大人奉誰的命令前來?太傅的?皇孫的?&rdo;鐵铉緩緩道:&ldo;該喚皇上了,徐大人,不能總将他當作皇孫。&rdo;雲起哂道:&ldo;徐雲起隻知有皇孫,不知有皇上。&rdo;鐵铉将瓷瓶傾斜,倒了點藥粉在酒杯裡,悠然道:&ldo;皇孫派我來查清楚,徐正使是否與燕王勾結……方才我看到馬三保出了營去……&rdo;雲起聽到這句,疑道:&ldo;三保出營去?去了何處?&rdo;鐵铉微一愕然,反嘲道:&ldo;事已至此,狡辯何用?&rdo;雲頭道:&ldo;是,我若與燕王勾結,便當率領李景隆敗軍投奔北平,還到德州來做甚?&rdo;鐵铉冷冷道:&ldo;此暫且不論,瞿大人為國捐軀,你身為監軍,為何不報?反将敗名誣以忠臣頭上,你死有餘辜。錦衣衛當朝,不知枉害了多少良将性命,乃至今日朝中無将可用,聽由亂臣賊子肆虐猖狂,千萬人命,系你一身。&rdo;&ldo;皇孫隻派你來查我通敵之事,鐵大人。&rdo;雲起挑釁地笑道:&ldo;既查不出我通敵,這酒便不能喝,大人慢用,告辭。&rdo;說畢起身要走,鐵铉未料此人這般油滑,當即沉下臉,冷笑道:&ldo;去何處?營周俱是刀斧手,你出帳一步,便将你剁成肉醬。&rdo;雲起袖子微微一動,鐵铉又道:&ldo;先前已吩咐了李元帥,若本人被挾持成了人質,當将我一并殺之,鐵铉無家無業,出身市井,搭上你一條錦衣衛正使的命,卻終究是賺了。&rdo;雲起深深吸了口氣。鐵铉沉默半晌,道:&ldo;不信?&rdo;說着又往自己的杯中下了藥粉,端起酒杯,道:&ldo;徐正使,我敬你一杯。&rdo;雲起幾乎從一陷進這局裡便處處被動,此刻道:&ldo;皇孫真讓你來殺我?&rdo;鐵铉不答端起那杯,仰脖喝了,潇灑地一亮杯底。鐵铉要同歸于盡,雲起再無僥幸心理,茫然地喝下了桂花酒,酒味苦澀。鐵铉道:&ldo;還有何話想對皇上說?&rdo;雲起反而不再掙紮,靜靜坐着,良久後道:&ldo;告訴他,這輩子跟了他,真是瞎了我的狗眼。&rdo;雲起疲憊地閉上雙眼,腹痛如絞,倒了下去。鐵铉伏在桌前半晌,片刻後掙紮着起身,雲起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着鐵铉掙到門口,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包,朝嘴裡灌了好些藥粉,方踉踉跄跄逃出了軍帳。雲起心想:鐵铉,我操你媽。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午門外,烈日高照,四處俱是漆黑的木炭,破敗的磚瓦。拓跋鋒幾是赤裸全身,隻穿一條短短的薄褲,趴在午門前的一張條凳上。沾了鹽水的皮鞭狠狠抽在他健壯的背脊上,每一鞭下去,俱抽得他皮開肉綻。&ldo;啪!&rdo;蔣瓛大吼道:&ldo;皇上寝宮走水,皇宮燒得厲害,你人在何處?!&rdo;&ldo;你身為錦衣衛正使,後知後覺!不去救皇上皇太子!去了何處!&rdo;拓跋鋒咬牙忍着,胯間那條短褲已被血水浸成紫紅色,全身鮮血淋漓,更沿着長腳滴下地來,在午門外染了一大灘。壽春公主看得心酸難耐,轉身離去。&ldo;你怕大火?!給我暈倒在禦花園?!&rdo;蔣瓛歇斯底裡地大罵道:&ldo;你這個廢物!&rdo;&ldo;廢物!&rdo;&ldo;他是來救我……&rdo;十三歲的雲起小聲道:&ldo;走水的時候,師哥是來救我……&rdo;小雲起大叫道:&ldo;别打了!他是……&rdo;一句話未完,卻被蘇婉容膽戰心驚地緊緊捂住了嘴。上百名午門衛親眼看着拓跋鋒挨打,這頓鞭子真是抽得他們心花怒放。外加蔣瓛不住嘴的&ldo;廢物&rdo;,更為拓跋鋒的侍衛生涯加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ldo;你這野狗!皇上有危險你躲了去何處‐‐!&rdo;蔣瓛的怒吼聲回蕩在午門上空。&ldo;别打了‐‐!&rdo;小雲起大哭道:&ldo;别……&rdo;&ldo;摔!&rdo;蔣瓛喝道。四名錦衣衛架起拓跋鋒,狠狠朝地上一摔,拓跋鋒吐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房内,藥爐傳出刺鼻的氣味。小雲起嗚嗚地哭着,轉身去斟藥,那手不住發抖,更将傷藥潑了些許在拓跋鋒身上。&ldo;還痛麼?&rdo;小雲起哭着問:&ldo;師哥,你别死……&rdo;拓跋鋒疲憊地拉着雲起的手,道:&ldo;誰都能死,你不能死……&rdo;&ldo;讓他們去死……你不能死……&rdo;一聲沉悶的雷響将雲起從那遙遠的回憶中驚醒過來。&ldo;不能……死。&rdo;帳内空無一人,鐵铉不知去了何處,又一聲巨響,雲起勉力探手,到桌上亂摸亂抓,碰翻了墨硯,墨水灑了一身,繼而摸到一支羊毫筆。雲起将那筆□喉嚨中,猛地俯身大嘔,吐得一陣翻江倒海,更有一灘血。第三聲驚天動地的霹靂,震得桌椅格格作響。什麼季節了?還打雷?雲起倏然回複意識,想起營外埋設的炸藥。糟了!朵顔三衛來襲營了!雲起又哇的一聲吐了滿桌,肚中劇痛漸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營帳。帳外空無一人,想是都被李景隆與鐵铉調走了,雲起艱難地跑到營門口,藏身于暗處,片刻後一隊步兵匆匆路過。雲起揚手,甩出蟬翼刀,殺了隊伍末尾一人,将他拖到柴垛後,換上普通士兵的服飾,茫然地跑出了營帳,朝埋了炸藥的地方跑去。拓跋鋒得了朱棣命令,率領朵顔三衛前來襲營。那時間恰是正午,前鋒隊伍甫一進入雷區,便觸動了好幾處大爆炸。拓跋鋒先是一愕,繼而吼道:&ldo;别亂!都原地站着,别動!&rdo;朵顔軍極有軍事素質,一陣騷亂後齊齊安靜下來,後陣開始有條不紊地撤出。然而鐵铉早已安排好,豈容你逃跑?不到片刻,後方又從樹林内湧出手執強弩的南軍射手,更推出數門神武大炮,朝着三萬朵顔軍狂轟濫炸。拓跋鋒吼道:&ldo;朝陣中走!弟兄們跟着我!&rdo;朱棣的囑咐依舊在耳,不可白送了朵顔三衛的性命,拓跋鋒斷然無法下達讓部下前去踩雷,自己跟着走的命令。李景隆大喜道:&ldo;這次再沖過來,隻怕朵顔三衛要耗掉八成。鐵大人高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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