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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第1頁)

朱允炆稱是,朱元璋又道:&ldo;回去罷,晚上早點睡,明日五更便須出城。&rdo;朱允炆磕了頭,轉身離去,雲起唯一的願望便是:朱元璋接着吩咐打開慶和殿門,而後召錦衣衛進來,一切恢複正常。然而朱元璋沒有,朱允炆離去後,殿内便隻剩三人。&ldo;徐雲起。&rdo;朱元璋淡淡道。雲起躬身,顫聲答道:&ldo;臣在……&rdo;朱元璋眉毛擰在一處,幹枯的老臉上現出一抹殺機。&ldo;……&rdo;拓拔鋒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雲起竭力呼吸,那空氣似是凝固般撐着他的肺部生痛,雲起走到殿中,雙膝跪下,道:&ldo;臣在。&rdo;那時間雲起腦中思考已臻極速,要如何保住拓拔鋒,闡述錦衣衛之事,表忠誠,誓死,脫罪……無數理由在腦中掠過。朱元璋道:&ldo;錦衣衛指揮副使,徐雲起,你可知罪?!&rdo;那一句,猶如晴天霹靂炸開,令雲起腦海中一片空白。朱元璋抽出一張奏折,抛在地下,落于雲起面前。雲起看着那張奏折,恍若被照頭澆了一盆冰水,刻骨銘心。奏折上是張勤的身世表,從小到大,事無巨細,一應俱全。禦筆朱砂圈點,更親自批注二字:&ldo;藍沫。&rdo;雲起腦中嗡的一聲,完全無法接受,起初隻以為朱元璋要治拓拔鋒,自己是皇親國戚,又是功臣徐達兒子,決計牽扯不到自己頭上。然而他低估了朱元璋的智力。一時間,藍玉案前因後果變得豁然開朗,一切都是朱元璋設下的局!自誣陷藍玉謀反,蔣瓛密告那一刻起,朱元璋便有意通過自己走漏風聲,營造出藍玉心虛畏罪潛逃的假象!&ldo;聰明反被聰明誤,雲起,現下可明白了?&rdo;朱元璋冷冷道:&ldo;拓拔鋒。&rdo;拓拔鋒自雲起跪下的那一刻起,便雙目呆滞地看着跪于殿前的徐雲起。朱元璋怒道:&ldo;拓拔鋒聽令!&rdo;拓拔鋒終于回過神,那副表情,甚至根本不明原因。&ldo;臣……在。&rdo;拓拔鋒一撩袍襟,茫然奔到殿中,與雲起并肩跪下,伏身道:&ldo;一切俱是臣自作主張,與徐副使全不相幹,臣……罪該萬死!&rdo;&ldo;……&rdo;朱元璋愣住了。朱元璋打量拓拔鋒許久,想不通其中關竅,雲起卻已緩緩道:&ldo;罪臣私放張勤藍沫,論罪當誅,一人做事一人當,拓拔鋒毫不知情,臣願領罪。&rdo;朱元璋沉聲道:&ldo;既是知罪,拓拔鋒将其帶下收押,明日午時……&rdo;拓拔鋒吸了口氣,擡腳起身。朱元璋坐在龍案後,瞬時眯眼,不易察覺地朝後避了半寸。拓拔鋒上前一步,再次跪下,半個身子擋在雲起身前,猛然以頭杵地,發出一聲悶響,鮮血長流。&ldo;私放反賊一事是鋒授意,與雲起無幹,鋒罪該萬死!&rdo;拓拔鋒沉聲喝道。朱元璋勃然大怒道:&ldo;拓拔鋒,你居心何在?!來人!殿外錦衣衛可在!&rdo;雲起手腕一抖,仰頭迎上朱元璋的視線。突如其來的殺機鎖定了朱元璋全身,手指尖捏着蟬翼刀,不住震顫。拓拔鋒雙目現出驚恐的神色,轉身死死攥着雲起的手腕!&ldo;砰&rdo;一聲,慶和殿門被推開,近十名錦衣衛沖入。一太監緊跟其後,惶急道:&ldo;皇上‐‐!大事不好!皇孫……&rdo;朱元璋驟然動怒,冷不防又遭這一喝,險些吐出血來,再顧不得雲起拓拔鋒二人,驚疑不定地望向那前來傳信的太監。&ldo;……方才皇孫守棺……燒、燒紙錢那時……太子魂魄顯靈,将皇孫的魂……勾走了!&rdo;拓拔鋒松了口氣,嘴角浮現一絲微笑,放開雲起的手腕,反手勾起他的指頭,輕輕一緊。命懸一線陰暗牢房中,雲起與拓拔鋒背靠潮濕牆壁而坐。錦衣衛正副使被分關于兩個緊鄰的囚室内,背脊中間,是一堵長滿青苔的磚牆。拓拔鋒把手伸出鐵栅欄外,朝背後摸去,漫無目的地撈了一會,雲起伸出手來,與他牽在一起。拓拔鋒漠然道:&ldo;膽子真大,方才想對着皇上扔蟬翼刀?&rdo;雲起笑了起來,答道:&ldo;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rdo;拓拔鋒手指錯開,與雲起不自然地相扣,又道:&ldo;你不怕被誅九族?&rdo;雲起感覺着拓拔鋒掌中的溫度,答道:&ldo;他不敢誅我九族……皇親國戚,按理隻誅一人。&rdo;拓拔鋒不悅道:&ldo;所以你便……&rdo;雲起&ldo;嗯&rdo;了一聲:&ldo;反正無論如何,皇上都得殺我,不如我當庭悍然犯上弑君,你再将我擊斃……&rdo;&ldo;這麼一來,待我死後,你的位子便坐牢了,護主之臣可得鐵券,允炆以後也不敢拿你怎麼樣。&rdo;拓拔鋒的手勁捏得雲起生痛,雲起又笑道:&ldo;師哥,皇上不過是關你幾天,等我死了,你就能出去。房間箱子裡那一百二十兩銀子,就都歸你了啊。&rdo;拓拔鋒沉默不語,雲起又道:&ldo;我上回進你房裡,翻出兩枚……&rdo;話未完,牢外傳來匆匆腳步,獄卒腰際鑰匙叮當作響,拓拔鋒猛然轉身,死死攥着雲起的手,将他扯着貼在栅欄上,吼道:&ldo;不‐‐!不!&rdo;雲起半個肩膀被拉着貼在鐵栅上,側臉緊貼着潮濕冰冷的石牆,閉上雙眼。顫聲道:&ldo;師哥,雲起走了……&rdo;拓拔鋒瞬間如發瘋的野獸般猛撞牢門,聲嘶力竭道:&ldo;别殺他!我要面聖!讓我死‐‐!&rdo;&ldo;做甚?&rdo;朱棣突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雲起與拓拔鋒:&ldo;師兄弟練功?&rdo;兩人愣住了。朱棣吩咐道:&ldo;開門開門。小舅子,你怎被關進來了?&rdo;雲起一頭霧水道:&ldo;現如何了?&rdo;那獄卒不住翻檢鑰匙,被朱棣一巴掌拍在腦後,朱棣怒道:&ldo;滾!&rdo;劈手便奪了鑰匙,把牢門打開,搭着雲起的肩膀,讓他出來,又吩咐道:&ldo;鋒兒先在獄中呆幾天。&rdo;雲起松了口氣,被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所籠罩,朱棣既這麼說,料想是沒事了。雲起躬身出了牢房,朱棣在身後為其揀了肩上,身上稻草,又撣去塵,雲起隔着牢欄對拓拔鋒說:&ldo;那我……先去看看。&rdo;拓拔鋒的雙眼中現出難解的神色,定定看着朱棣。朱棣道:&ldo;允炆方才守靈昏厥,現……不知如何,像是被魇了,皇上着我帶你去看看他。&rdo;雲起朝拓拔鋒道:&ldo;你怎麼了?&rdo;拓拔鋒道:&ldo;燕王,你須得作保,雲起不會有事。&rdo;朱棣與拓拔鋒對視片刻,點了點頭。拓拔鋒又道:&ldo;你說。&rdo;朱棣道:&ldo;鋒兒莫擔心,雲起不會有事。&rdo;旋不再多言,讓着雲起出了牢房。拓拔鋒在空曠的回廊中忽然說了一句:&ldo;雲起,再會。&rdo;雲起站在诏獄出口,心頭倏然被那句話抽了一下。雲起回頭,蹙眉道:&ldo;什麼意思?&rdo;正轉身時卻被朱棣扯着,朱棣連聲道:&ldo;莫啰嗦了,快走,皇上等着呢!&rdo;拓拔鋒呆呆眼望雲起與朱棣離去。雲起離開後,不到半刻鐘,诏獄外進來個人,身穿燕王府中親兵服飾,手中端着木盤。盤中置着一壺酒,一個杯。朱棣帶着雲起匆匆進了延和殿,夜已全黑,殿中燈火通明,殿外站了一地人,朱允炆躺在床上,四肢抽搐,嘴裡冒着白沫,口中仍不清不楚念着。&ldo;什麼時候中的魔?&rdo;雲起喝道:&ldo;都讓開點,我看看!&rdo;地下小太監結結巴巴道:&ldo;方才……皇孫去、去守尾七,令、令我們奴才走開、在殿裡燒燒……紙錢,燒着燒着……魂兒便一路飛出禦花園……在那牆上站穩,升天……&rdo;雲起心急火燎,隻以為朱允炆是設計令自己與拓拔鋒脫身,不想竟真的撞了邪!看那架勢隻怕不好,又沉聲問道:&ldo;禦醫呢?!&rdo;朱棣答道:&ldo;皇上帶着禦醫們來過又走了。禦醫說看不出蹊跷來,鬼神之說……&rdo;雲起拉開黃子澄,湊上前去,翻開朱允炆眼睑看了看。朱允炆的身上有股香氣。&ldo;皇孫?我是雲哥兒,你認得出我麼?&rdo;雲起焦急問道,又伸手去把朱允炆的脈。朱允炆&ldo;嗬嗬&rdo;數聲,抓着雲起的衣袖,雲起從未見過撞邪,于鬼魂索命一事本不太信,退一萬步說,朱标乃是允炆親父,縱是變鬼,豈會害自己的兒子?雲起低頭在朱允炆面探了鼻息,挨得極近,朱允炆極為艱難地呼出一口甜香,雲起瞬間明白了。這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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