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萬一‐‐&rdo;&ldo;沒萬一。&rdo;&ldo;要不要留什麼話給嫂子?&rdo;路炎晨睨了他一眼,沒吭聲。秦明宇簡直就是明知故問,所有審訊内容都是高度機密,半個字都不能露。他推開走廊盡頭的鐵門,跳上秦明宇的車,将自己的車鑰匙抛向高海:&ldo;鑰匙送過去,讓她等着我。&rdo;他們都知道他訂的房間。秦明宇也跟着上車,沒耽擱,急着給隊裡撥電話。車開出去。一路紅燈一路闖,路炎晨都沒含糊,隻在穿過酒店樓下那條馬路,透過前擋風玻璃去望高處,目光掠過,沒來得及找到她的房間,就開過去了。他捏着方向盤的手心有細密的汗冒出來,握得過于緊了,可手一有汗就打滑,更要攥緊。仿佛發洩一般,長鳴車笛,前方吉普車被唬得讓開了,司機探出頭大吼:&ldo;幹嘛呢!大半夜的!這道上就兩輛車,也至于你這麼催?!&rdo;他丢出去一個冷透了的眼神,油門猛踩,沖出了二連浩特城區的夜幕。……此時的樓上,那間房内溫暖如春。歸曉趿拉着拖鞋離開浴室,端詳那張大雙人床幾秒後,開始換床單、被罩和枕套。路炎晨還沒回來。走廊外有人交談,樓下,似乎有舞廳,這些俗世雜音交纏着,都讓歸曉靜不下心。她又等了十幾分鐘,按耐不住撥了他的号碼。&ldo;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do;關機?低頭看看,的确是路炎晨的号碼,沒撥錯。手機沒電了?歸曉胡亂猜測着,想要再撥試一試,許曜的電話突然進來了。她接了,那邊叫了聲歸曉,她應聲:&ldo;我急着要打一個電話,你長話短說吧,要不然明天我再給你撥過去?&rdo;&ldo;我就是心裡壓着事,想找人聊聊,&rdo;許曜難得這麼不通人情,低聲說,&ldo;彬彬檢查結果不太好,和國内診斷出來的腫瘤不一樣,還沒确診,但她這種更麻煩,要放療,放療能讓腫瘤治愈,可一旦有了這種病,複發幾率很高,每次位置還不同。&rdo;歸曉靜了靜,不曉得說什麼。許曜又講了幾句,全然是她聽不懂的病理和診斷術語。她明白這是個傾訴電話,于是,壓下自己惦記路炎晨的心思,耐心聽起來。不久,有人叩響了房門。&ldo;你等會,别挂,我去開門。&rdo;歸曉一秒沒多耽擱,将手機丢到棉被裡,趿拉着白拖鞋跑到門廊上,隻在開門前多了個心眼,湊着瞧去。不是路炎晨,是高海?門打開後,這個和歸曉有過短暫交集的漢子比上趟見她還要窘迫,結巴了半天,遞出一串車鑰匙:&ldo;嫂子,路隊給你的。&rdo;歸曉一愣:&ldo;他人呢?&rdo;高海愈發心虛:&ldo;有事,讓你等着他。&rdo;&ldo;什麼事?要等到什麼時候?&rdo;&ldo;盡快吧……&rdo;高海退後半步,挺愧疚地盯着歸曉,也不曉得要說啥,根本就什麼都說不得。路隊沒交待過。過去他們出生入死的,有家屬的也都不在身邊,怎麼安慰人,大小夥子憋了足足半分鐘也沒想出來任何對策。再說,高海自己也亂得很,情況太複雜危險,腦子都要爆炸了,他可沒路炎晨那麼冷靜‐‐歸曉本就因為他關機擔心,再莫名拿到車鑰匙,送鑰匙的人又不肯多說半個字,愈是心慌:&ldo;……是不是出事兒了?&rdo;&ldo;嫂子,&rdo;高海頓了半晌,重籲出口氣,&ldo;你保重。&rdo;車鑰匙往她手裡一拍,轉身就大步跑。歸曉急了,伸手要将人拽回來,硬是沒拽住:&ldo;高海!&rdo;高海被她叫住,停步一瞬想到路隊人都走了還冒這麼大危險,九死一生的,眼眶猛地就紅了,頭也沒回,推開防火通道的木門,跑了。她傻了,眼看木門重重撞回去,一聲巨響貫穿走廊。如此站了許久,才模糊着想起來,許曜還在電話那頭等着自己。回房從被子裡找到手機,想說話卻被哽住,隻有自己不斷起伏的呼吸聲。&ldo;歸曉?你要有事以後再說。&rdo;心跳一聲重過一聲,深想一分就想哭,可又拼命安慰自己,歸曉,别多想,他一個脫了軍裝的男人還能有什麼危險?肯定是他遇到老戰友們喝多了,怕自己生氣。他戰友又不會說話,各個都是傻大個,就會反恐。完全不懂說了什麼荒唐的話,保重什麼的話,能亂說嗎……&ldo;許曜,&rdo;歸曉提上口氣,&ldo;你先陪你老婆看病,人命關天,錢都是小事,等你回國‐‐&rdo;聲音抖得駭人。&ldo;你那是不是出事兒了?&rdo;對方聽出不對,打斷。&ldo;沒,&rdo;歸曉右手按着一陣陣抽痛的胃,輕喘了口氣說,&ldo;肚子疼,明天再給你打……&rdo;寸寸山河夢(1)第一次穿這衣服是在入伍後第二年,那時排爆服都是一米八标準,幾個主動報名的人都是一米七左右,大碼排爆服套上來,隻有他剛好。二十歲不到,穿上這麼重的衣服,沒想那麼多。後來去了二連浩特,這更是個冷門,排爆班都是他一手搭出來的。挑出來不少小個子,特制号排爆服,人人一把鑷子,針、線,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玩起針線活一個都不含糊。為了應付水銀炸彈,每個人用木闆端鋼球練平衡,甚至上廁所都不放下。和别的班不同,這個班的人隻要出任務,非生即死。所以也隻有這個班的人,會有個特權,每隔兩天能給家裡電話報平安。路炎晨套上厚重的排爆服,活動手指,看身邊待命的現任排爆班班長,還有秦明宇。&ldo;這要立了功算誰的?&rdo;班長咧嘴一笑,&ldo;我們中隊,還是訓警大隊的啊?&rdo;秦明宇歎氣:&ldo;估計不算我們中隊的。&rdo;上邊打了個信号,人群成功撤離。&ldo;先留個遺言呗,路隊。&rdo;班長照例說。&ldo;還是那句,&rdo;路炎晨将耳塞壓進左、右耳中:&ldo;千家炮火千家血,一寸河山一寸金。&rdo;這是他剛到内蒙時老隊長說得第一句訓話。隊長犧牲那天,他哭得像個喪家犬,那天,本來是要他去換人質的,硬是被強按下了。生死一秒,人就沒了,那幫畜生。路炎晨拉下了防護面罩。歸曉整晚人都不舒服,從胃疼到頭疼,最後是三叉神經。從太陽穴到眉心,像有人用刀尖剜着神經線,一點點摳着挖出來,每隔十幾秒就狠扯一下。如此反複,後半夜,枕頭都被汗打濕了。她滾下床,摸索到箱子邊上,掀開,将裡邊放雜物的袋子都倒出來:防曬霜、墨鏡、潤唇膏、感冒藥、腸胃藥、阿斯匹林、安眠藥、止痛藥……安眠藥和止痛藥吃下去,留了滿屋子的燈光,又去睡覺。沒多會兒,昏沉着做起夢來。分手這麼多年,她從沒夢到過路晨,有時候還想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白日裡多想想,夢到一次就好,要不然都快記不起他長什麼樣了,可卻每每事與願違。兩人過去沒合照,在一塊時連貼紙照還沒流行過,更别說是手機照相……沒有影像,全靠記憶。夢裡的她還穿着校服,捂着在土操場上被摔破的左半張臉,眼淚嘩嘩地掉着,一面聽班主任念叨你這小姑娘可真不着調,摔哪裡都要護着臉啊,破了相多麻煩。簡直了,用心如刀絞形容都不為過,哭了好幾節課,挨到晚上在院裡的幼兒園大門外等他。路晨來了,跨着山地車,托她的下巴對照路燈看了會兒,輕笑:&ldo;怎麼摔的?也不怕破相。&rdo;一晚上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都湧出來:&ldo;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rdo;&ldo;疼不疼?&rdo;&ldo;破相了怎麼辦?&rdo;&ldo;怎麼摔的?&rdo;&ldo;你爸媽會嫌棄嗎?&rdo;&ldo;……&rdo;結疤時最難看,對照鏡面看到的都是黑色的一塊血疤,左臉顴骨上,難看,不敢揭,也不敢上藥。被校醫吓唬說碰不得,碰了就真留疤了。從結疤到好徹底用了兩個月,跨過中考,他也就第一晚問了次,後來不提了,頂多好了以後,喜歡用拇指去摩挲她這塊,有過傷,皮膚薄,紅起來比别處更明顯。也好看。像有人在按回放,畫面飛閃,倒退回去。她捂着在土操場上被摔破的左半張臉,眼淚嘩嘩地掉着,一面聽班主任念叨你這小姑娘可真不着調……她拼命喘着氣,有意識要醒,可無力沖破夢境。破罐子破摔,撞開校醫室的門,邊哭邊喊:&ldo;路晨‐‐&rdo;渾身束縛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她身子微一震動,猛睜眼,喘着氣,坐起來。沒有光。燈全滅了。睡夢驚醒,意識還沒全找回來,她已經四處去找關燈的人。這屋子小,沒沙發那些零碎的東西,想找他,太容易,就在窗台上,一人寬的木質窗台上,路炎晨坐着,一腿搭在上邊,頭靠玻璃,蓋着他那件黑色的棉服,雙臂環抱着,用一種看上去就極不舒适的姿勢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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