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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頁(第1頁)

“你當真不在乎她?”匕首貼着細白的頸子,那抹豔紅分外紮眼,“今夜若我和大人死了,定要讓她一起陪葬!”

裴淮氣定神閑地看着她,仿佛全然沒有看見月甯頸間的傷,劍尖與黛黛的胸口隔了半丈,他冷冷輕笑,腳步前移:“不妨賭一把。”

黛黛腦子一片混亂,順着他的話問:“賭什麼?”

劍刃發出陰冷的白光,折射到月甯臉上,她微微垂睫,便聽見裴淮笃定地回道:“賭我的劍快過你的匕首!”

黛黛愕然,月甯趁機側身低腰,與此同時,裴淮擡手,袖箭“嗖”的射出,一下釘到黛黛眉心。

月甯兀的轉頭,看見黛黛睜大了眼睛,失去焦距的瞳孔直直望着自己,眼底映出她茫然驚恐的影子,手肘被她拽住,幾乎沒有反應的空隙,兩人齊齊墜入河中。

落水的前一瞬,月甯看見一片黑色的衣袍,朝她以極快的速度奔來。

“咚”的兩聲巨響,冰水沒過頭頂,突如其來的悶澀擠壓着所有感官,她想喘氣,甫一張嘴便被嗆得肺腑生疼,幾近窒息的壓迫感,讓她胡亂掙紮着尋找依托。

越掙紮沉的越深,嗆進肺裡的水越來越多,猶如絞痛一般撕扯着胸腔。

意識消退的時候,有隻手托住她的腰。

......

月甯知道自己害了一場大病,因為她被困在夢境中,饒是聽見耳畔有人喚她,有人碰她,卻總也醒不來。

六月小雨如絲,她撐着傘往蘭雪堂走,手裡提着小廚房炖的溫補食盒,甬道上青磚長滿苔藓,碧綠的宛若一幅水墨畫。

繞過纏滿淩霄花的院牆,撞上撐傘走來的裴淮,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傘骨,清隽的面上閃過一絲竊喜,他壓下那份小鹿亂撞的沖動,上前攔了她的去路。

雨珠沿着傘面滴答在月甯肩膀,煙蘿色纏枝海棠紋對襟衫子染上水汽,濕漉漉地貼緊皮膚,月甯低着頭,拇指摳着傘骨,雨勢濺大,噼噼啪啪打在傘面,兩人沉默對峙。

半晌,裴淮才發現自己的傘面朝她傾斜,将那半邊纖細的身子濕透,他往後撤傘,雨水漫過樹枝,洋洋灑灑澆在他頭頂,月甯驚呼一聲,擎起自己的傘往前遮在他頭頂,低聲喚了句:“二公子。”

裴淮臉頰耳朵瞬間通紅,他從荷包摸索出一枚玉扳指,放在手心磨了磨,油潤通透的玉兔,雙耳靈巧的勾成彎月狀,水頭上乘,雕工精巧。

“喜歡麼?”他攤開手心,往她面前獻寶一般,狹長的眼眸略顯緊張,尤其是看月甯垂睫不語時,他手心出了汗,連話都卡在喉間。

“不說話就是喜歡。”他霸道的拽起月甯手臂,反手拍在她掌心,黏濕的掌腹擦着那瑩白而過,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兩人飛快的收回各自的手。

裴淮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明兒要去京郊賽馬,你跟我一塊兒。”

他悄悄在身後擦了擦手掌心,複又大膽捉住她的手腕,月甯怔愣,裴淮便舉高雨傘,拉着她一步步往蘭雪堂走。

青石闆轉被雨浸潤,兩人一前一後,雨傘大都遮在月甯頭頂,細風簌簌吹打着枝葉,搖落密密匝匝的雨水,那日的裴淮,仿佛覺不出渾身透濕,隻用一隻滾燙的手,緊緊捉着月甯的腕。

一刻鐘的路程,像是走了一世。

頭疼起來,連帶着畫面跟着幽暗轉黑。

大公子病入膏肓,藥石無醫,長公主靠在淮南侯肩上,哭的淚都幹了,宮裡的奉禦剛走,與府醫開的藥方如出一轍,喝了半月,裴景卻總不見好,時醒時不醒,便是醒着的時候,兩眼發直,像是被索了魂魄似的。

本不信鬼神的長公主,無奈之下聽從高僧指點,決計為裴景娶親沖喜。

那日月甯伺候裴景用完白粥,擦拭嘴角的時候,不知怎的被他拽住手掌,屋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間盯在兩人交握處。

月甯回頭,看見裴淮從後上前,還未說話,長公主一把攔住他,喃喃道:“景哥兒在喚誰的名字?”

屋裡鴉雀無聲,靜的駭人。

猶在昏迷中的裴景,唇瓣輕啟,聲音宛若遊絲:“月甯....”

沖喜将定,裴淮便醉了酒,深夜踉跄着闖進蘭雪堂,所有下人都守在外院,他拉着月甯的手,合攏雙掌,向來金貴的公子卑微的跪在月甯腳邊。

隻是哭,卻不說話。

靜谧的房間内,四下已經挂滿紅綢喜紙,雕龍畫鳳的紅燭擺在各個案面。

月甯自始至終都死咬着嘴唇,不敢低頭,也不敢與他對視,因為一旦開口,局面将無法控制,她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心軟,不會躊躇,她知道卸了那口氣,自己就會抱住裴淮,告訴他:她不嫁了。

起身的刹那,裴淮踉跄着腳步,仿佛連路都不會走了,他扶着門框,背對着已然眼熱的月甯,聲音悲戚:“如果可以,我想快死的那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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