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車夫是射羿國君安排的,自然是一路護送,駕着馬車就入了城,反而免去了殷洛一直以來的苦惱。
剛入城時,殷洛看了好一會兒窗外——因為天色尚早,外面還沒到擁擠吵嚷的時候,人雖不多,倒也一副安靜和樂的樣子,一派生機盎然、生活氣息很是濃厚——看着看着便說不如下去步行。
青澤問他為何步行。
他愣了一下,說:
聽城内百姓交談,能得到更多線索。
這個理由實在是很站得住腳,也符合他們此行的目的。
青澤說,你可真是找了個好理由。
殷洛皺着眉頭,搖了搖頭,正色道:“我從不找理由。”
待殷洛下了車,青澤微微側過臉頰,攏了攏頭發,覺得連自己都比作為人類在這人世間生存了二十幾年的殷洛更像個人。
他是要靠殷洛收集鱗片碎片的,自然不希望殷洛了了性命。可于殷洛自己而言……——殷洛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活着,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生存在這世界上呢?
他掀開車簾,正巧對上一雙墨一般的眼睛。殷洛下馬車時心情是不錯的,此時卻立刻移開了視線。青澤心裡狐疑,向更遠處的地方看了看,這才看到站在門口的婦人。
她的眼神青澤熟悉極了。
青澤本身是不熟悉的——因他雖然并不良善,卻有着未語先笑的好習慣,哪怕實則大多是皮笑肉不笑,看着總歸是面善的——和殷洛同行這數日時光卻看得熟悉了。
殷洛從小便應當是在這樣的目光中長大。
直到他看了看殷洛的衣擺,又看了看婦人手中的木瓢,這才明了了。
殷洛享過尋常人不曾享的榮華,握過尋常人不曾握的權勢,吃過尋常人不曾吃的苦頭,卻不一定曉得尋常人都曉得的:飯是米做的、米是要淘的,便将那一勺濁白的淘米水當成了婦人暗算他潑過來的毒藥。
吓到了那個婦人。
青澤猜到了前因,刻意說了那些話,見了殷洛無視他徑自回了座位,覺得心裡的煩躁消去了一些。
殷洛到底哪裡得罪了他?作為合作對象,殷洛不可謂不配合,自己理應滿意極了;可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看着殷洛,又好似多惡毒的話都能說似的。
初進射羿之時,殷洛看着射羿的寶馬名駒,提起天下聞名的射羿馬場。彼時,殷洛的話語間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從未被允許表露的、生動到有些違和的東西,使他一度産生了清晰的錯覺,誤以為殷洛當真是個二十七八歲的、有喜怒哀樂的、鮮活的人。
可他心腸是這樣硬,偏偏要逼得殷洛退無可退。
若想要一顆糖,就把這句話坦坦蕩蕩說出來。對方不給,就伸手去搶。搶不過來,那是自己無能。搶過來了,它便成為了你的糖。隻是坐在遠處愣愣地看着,是不會有人把糖放到你手裡的。
這是他自幼便知曉的生存之道。
青澤終究是沒等到與殷洛的争吵。
殷洛仍是眸光深沉地看着窗外。
此時街市已然熱鬧了起來,像一鍋正在沸騰的水,肆無忌憚地此起彼伏着,灼灼熱氣好似觸之燙手。
人們或吵、或鬧、或喜、或怒,彼此之間距離似極遠又似極盡,關系似熟稔又似極陌生,殷洛認真地看着,幾乎忘記了眨眼,卻如同一個注定格格不入的、主動疏離于人群的旁觀者,再也不提下馬車了。
青澤覺得這人有些無藥可救,托腮想了想,确認自己無法理解也不打算理解,覺得心情又好了些。
他翻出那幾塊拼在起的碎片,百無聊賴地觀察起來,嘴裡輕輕哼着歌。
哒……啦啦……
殷洛轉過頭來時,青澤仍是托腮垂眸看着那奇怪又詭異的鱗片,神情微妙至極,分不清是喜是惡。他看得那般專心,和面對殷洛時總是輕佻嬉笑、親近又疏離,分不清有幾分真心的神情全然不同。
殷洛茫茫然捂住胸口。
若他坦誠到将這種感受與青澤分享,青澤應當會告訴他,這種感覺叫做傷心。
可他隻是移開了視線,使青衫青年終于無法知曉自己曾被默默凝視着。
假如青澤能夠知曉,必定會詫異這目光遠比殷洛看着寶馬名駒和洶湧人潮時都要鮮活。
第43章隴下魔蹤(二)
時至晌午,青澤才想起殷洛又有一日半未曾進食,收起碎片,扯着殷洛下了馬車。
他點的都是尋常小菜,跟着殷洛吃了兩口,隻因心情不好,便覺得哪道菜都不對勁,呸呸呸了好幾口。殷洛又問他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何計劃,青澤有些不太耐煩。綁來殷洛原本就隻是一時興起,哪裡有什麼計劃,敷衍地回答了,想了想又道,馬車裡太無聊了、空氣又悶,姑且先在外面多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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