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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馬不停蹄 喜極而泣(第1頁)

卻說皇妃在外面跑的馬不停蹄,應皇子在宮裡也沒閑着。他雖然被羁押在宮裡,不能出皇宮,可還是能自由行動的。隻是為了不給别人添麻煩,他盡量不與任何人聯絡。

這一天,他又一個人來到禦花園。這是他在宮裡最喜歡的一個地方。雖然十冬臘月,花園裡一片荒涼,可他還是每天一有時間就來到這裡。看到一隻鳥,吹過一陣風,甚至踢到一塊小石子兒,都能讓他想到皇妃。想到她怎樣在園子裡奔跑,撿起石子兒打水漂,驚小鳥,趕麋鹿。想着,想着,他感覺皇妃就在他身邊,感覺自己就走在東府的園子,一會兒就可以回到那件彌漫着水汽的溫暖的卧室,吃飯,睡覺,跟皇妃在一起。

——這也是他能捱過這麼長時間囚禁的唯一一個動力。那就是回到那個家,跟皇妃在一起。

回憶有多美好,回憶過後的現實就有多難以忍受。每當應皇子的思緒從過去回到現實,他都會加快腳步離開,回到居住的屋裡,讓徹骨的寒意麻木自己。

就在應皇子快步離開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個人。定睛一看,卻是姚老爺子姚之遠。他竟然忘了這位老爺子了。沒想到他還在宮裡。于是忙上前施禮道:“嶽父大人好。不知嶽父大人還在宮裡,未能前去請安。”

姚老爺子看見應皇子,很是吓了一跳,好像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他,忙道:“老夫不知皇子在此,冒昧沖撞,罪過罪過!”

“二皇子已然圈禁,嶽父大人怎麼還留在宮中?”應皇子問。

姚老爺子已經搖頭擺手,練起功來。

“此地空曠無人,嶽父大人何必如此多慮。”應皇子苦笑道。

應皇子對他的這位老學究嶽父,着實是沒多少好感,覺得他既古闆又迂腐,而且還不近人情。皇妃成了那樣,全朝歌都傳的沸沸揚揚,可他老爺子作為皇妃的親爹,卻一直無動于衷,連一句起碼的問候都沒有。這讓應皇子大為不滿。隻是他生性仁厚,也是看在皇妃的面子上,一直對姚老爺子保持着應有的尊敬。

姚老爺子聽了頓腳拂袖,似是對應皇子這話很是不滿。

應皇子滿心煩悶,見姚老爺子這樣神神叨叨的,再無心思跟他多說,拱了拱手便要離開。

“皇子他日再來這禦花園,可往鎮石一遊。定會讓皇子茅塞頓開。”就在應皇子從姚老爺子身邊錯身而過的時候,姚老爺子突然說道。一邊說一邊往前走,手裡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頓。

應皇子一時不知這話是何意,可他畢竟是被義王從小訓練出來的,反應快,眼角的餘光瞥見姚老爺子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腳下也沒停,更沒有回頭,隻快步離開了禦花園。

回到自己屋裡,躺下了,這才開始琢磨姚老爺子的話。禦花園的鎮石,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聖上專門讓人從七重天開采回來的一塊巨型原石。造型奇異,聳然而立。可再是奇異,那也隻是一座假山而已,上面既沒有聖上禦寶,有沒有先賢哲語,怎麼能讓他茅塞頓開呢?思來想去,他覺得老爺子這話必定另有深意。

第二天下午,他照常又來到禦花園,可卻并沒有直奔鎮石,而是選了一條能經過鎮石的小徑,慢慢的走着。跟往常一樣邊走邊看,漫無目的。看見鎮石了,他遠遠地就開始端詳,看它哪裡有出奇之處。可直到走到跟前了,也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他也沒有停留,徑直走了過去。一連幾日,他不管從那邊走,都要經過鎮石,從各個方向細看。除了看出鎮石的右前方有一個洞口外,别的什麼也沒發現。他想進洞裡看一看,可又不敢貿然行動。知道了姚老爺子這話不是随口說的,就理解了姚老爺子的舉動,——姚老爺子一定是知道有人在暗中監視,所以才會那樣。

也是天公作美,這一日,一早起來就彤雲密布。應皇子看出是要下雪,便故意沒穿大氅,又來到禦花園。漫步走着,果然不多時,雪花就飄然而落。他像皇妃那樣,仰起頭,伸出雙手,讓皮膚感受雪花的輕柔涼意。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袍子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他抖了抖身上,小跑着向鎮石過去。看看外面擋不住雪,便進了洞裡。一走進洞裡,他就飛快的行動起來,瞪大了眼睛四下搜尋着,天色陰沉,洞裡更是昏暗不清。他在洞裡轉了兩個圈子,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現,擔心監視的人疑心,他便想先離開,以後再找機會進來。轉身往外走的時候,一頭差點撞在壁上一個凸起的石頭上。他用手扶着那石頭,低頭彎腰而過,正要抽手的一瞬間,覺得手指碰到了一個綿軟的東西,憑直覺他就能知道那是一沓紙,忙回過身,小心的從石縫中抽出來,也沒有細看,便揣入懷中。出來看看天色,沒有再往前去,小跑着出了禦花園。

地下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上面有些許鳥獸的足印。可走不多遠,就看到有兩行人的腳印,那腳印從門口進來,走到半路又折了回去。顯然是看到他出來才折回去的。應皇子這才知道姚老爺子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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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他關好房門,把姚老爺子的信夾在一本打開的書裡,細細看了起來。

賢婿見字如晤:

上天見憐,祈佑賢婿能看到此信。隻是賢婿身邊耳目甚多,隻怕便是了悟老夫所言,也一時無法找到此信。憾也!恨也!……

姚老爺子這封信寫了滿滿五頁。都是進宮給二皇子當老師到現在的所知所見。還有他為什麼不見皇妃的緣由。——原來,姚老爺子從聖上選定皇妃賜婚應皇子起,就看清了聖上的用意,知道皇妃此去兇多吉少。所以從皇妃出嫁那一天起就做好了再也不見的準備。一來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最終死别,不如及早生離。二來,也是為了這一府老小考慮,以免他日被株連。可誰能想到,聖上竟會任命他為二皇子的老師。這樣他就更不能跟皇妃見面了。以前是怕皇妃連累一家老小,現在是怕他連累到皇妃。他看出二皇子早有反心,也看出聖上是想利用二皇子來除掉應皇子,因此如履薄冰。好在,秀妃的爹給二皇子物色了一位世外高人,被二皇子藏在府中。二皇子怕他在府裡不方便,便讓他搬到了學館裡面。搬出來的那一刻,姚老爺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後來二皇子謀刺聖上事敗,聖上搜查二皇子府,就是想找到他參與此事的罪證。誰知打魚捎帶了鼈,卻将高人搜了出來。高人才高膽子卻小,沒等動刑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招供了出來。也是多虧有這位高人,間接的為他做了無罪證明。後來二皇子被圈禁,聖上卻還沒有放他出宮的意思。他也就做好了老死在宮裡的準備。聖上駕崩也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他住的學館在二皇子府和昭華宮的中間,那天一早,伺候他的小厮說他半夜起夜,聽見外面有雜沓的腳步聲。他感到很奇怪,自從二皇子被圈禁,就算在白天這條路上也沒什麼人,怎麼會大半夜的出來腳步聲。就偷偷從門縫裡看出去,看見兩盞燈籠往二皇子府那邊去了,還說那燈籠是白色的。姚老爺子一聽就知道是聖上駕崩了。彌留之際,讓皇子們去見了最後一面。知道聖上駕崩,那麼,秘不發喪,以及要過什麼慶八十的大壽,登基紀念日,還有三四皇子的集體婚禮——就好理解了。聖上是要拖延時日,以完成自己的部署。

那以後他更分外留心。新老更替,明面上是皇恩浩蕩大赦天下之時,可暗地裡卻是鏟除異己大開殺戒之日。他替應皇子擔心,也替二皇子懸心。他知道二皇子鋒芒畢露,新君登基必定不會容他。可也知道以聖上的心計,必定會在死後給每個皇子都留下一道護身符。就在這時,聖上留有三道——也有的說是五道——遺诏的傳言在宮裡悄悄流傳開來。說是遺诏留給政見黨派各不相同的幾位大臣,上面說,要是新皇敢手足相殘,誅殺其餘幾位皇子,這幾位大臣就可以奉遺诏逼他退位,另選賢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尤其是在這深宮裡面,沒有不透風的牆,傳言傳的傳的就成了事實。所以,姚老爺子聽到這個傳言時,就認定了這就是聖上給皇子們留下的護身符。并且姚老爺子還推斷,瑞皇子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銷毀這些遺诏,遺诏就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利劍,也是籠罩在他身上的聖上的陰影,他必然不會讓它存在。姚老爺子告誡應皇子,讓他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其中一份遺诏留在身上。一來是可以保全自己,二來也是為大英朝的長治久安。因為他斷定瑞皇子不會是一位仁君。若是沒了遺诏,他不但會誅殺手足,還會肆無忌憚,到時候朝局會是個什麼局面就無法預料了。

應皇子看完了信,心還是咚咚的跳個不住。姚老爺子說的這些他完全不知道。他雖然人在宮裡,卻好像與世隔絕。他想起大慶典那日,皇妃說的:“怎麼今天感覺還沒有往年的一個萬壽節熱鬧啊?三皇子四皇子大喜之日也是苦着一張臉,沒一點喜氣。”——原來是因為,聖上那時早就已經死了。所有的皇子都去給聖上送終,就隻有他,他這個野兒子,被蒙在鼓裡,不能見親爹最後一面。

應皇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拿起信來又看了一遍。這時才想到,姚老爺子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他如今也被關在宮裡,出不出得去還是兩說呢,去哪裡去找先皇的遺诏?便是知道了這些驚天的秘密,又能跟誰去說?可他還是從心裡感謝姚老爺子,想到他怎樣偷偷摸摸的寫這封信,又是怎樣偷偷了解他的行蹤,假裝無意遇見,告訴他藏信的地點——他一定是随身把信帶在身上,就為了随時能傳遞給他。——這樣做有多冒險,他不是不知道。可謹小慎微了一輩子的老爺子還是這樣做了。就為了告訴他這一切。想到姚老爺子在最後寫的,祈願上天能引領你找到這封信,從而找到遺诏,跟冰兒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即便清貧,即便辛苦,隻要能活着,就比什麼都強。若是再能有個一男半女,為兩家傳續香火,那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瞑目了。若是應皇子沒找到這封信,那就讓這封信随着山枯石爛,永埋于此。若是被别人找到,那這封信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寫的,跟應皇子沒有一點關系,要殺要剮他都死而無憾。

第二天一早,應皇子就去跟管雜物的宮人去領生爐子的柴炭。管雜物的宮人很好奇,因為,應皇子子進宮以來,屋裡一直沒有生火。就在冷冰房裡住着。所以他奇怪應皇子怎麼突然之間想起生爐子來。應皇子隻是說昨天夜裡夢到皇妃為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宮人笑,你在宮裡住着,皇妃哪裡來的大胖兒子?應皇子說,早在他進宮之前,皇妃就有了身孕。

于是宮裡的人都傳,東府的應皇妃早有了身孕,并且神靈還托夢給應皇子,說皇妃懷的是一個大胖兒子。

皇宮裡面是沒有秘密可言的。宮人們困在這一方天地,閑極無聊,都以打聽和傳播各種八卦消息為樂。所以,應皇妃懷孕,和應皇子得到神靈托夢的消息不用一日就傳到了姚老爺子耳中,姚老爺子聽了一時老淚縱橫。人們都以為老爺子是知道有了外孫,喜極而泣。哪裡知道其中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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