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妃身旁的宮女抿嘴一笑,她自己倒波瀾不驚。“噢,本宮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春桃見我也沒有呆住,難不成小蹄子你覺得本宮不美。”雲妃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貼身宮女。“不是的,娘娘。”美麗的宮女連忙辯解,“在春桃眼裡,後宮佳麗,論容貌論氣度,無人可出娘娘左右。奴婢隻是……”她咬住下唇,“隻是……”“春桃姐姐隻是沒有奴婢這麼呆頭呆腦的罷了。娘娘賢良淑德,睿智過人;身邊的姐姐自然也是冰雪聰明。要是換成奴婢這樣的榆木腦袋,天天看着娘娘都癡頭呆腦,又怎麼能夠給娘娘辦事呢。”“對,奴婢隻是不像她這般傻而已。”春桃連忙接過我的話茬。死女人,怎麼着我也算救了你一命,居然看我的眼神還這樣鄙夷。“行了,沐猴而冠就當自己真的是人呢?你就别叫人笑話了。”雲妃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驽不可及。”擡腳離開窗子,我們趕緊去外面接駕,少不得三叩九拜,太後正在裡頭假寐,雲妃不便打擾,就在外頭等。有大宮女奉上上好的普洱茶,笑着對雲妃道:“這是南方新貢上來的,太後知道娘娘喜歡這股子清香,特意囑咐奴婢們,隻要娘娘過來,就給您奉上。”“有勞姑媽費心了,我這個做侄女的身無長物,倒常倒她老人家這裡來渾吃渾喝。”雲妃玩着碗上的青鼬盤鳳小蓋,抿了一口,“好茶,雪影,你烹茶的技藝倒是越來月高妙了。”“娘娘過獎了,奴婢雕蟲小技何足挂齒。娘娘先在這候着,老祖宗身邊不能沒人,奴婢先進去伺候了。”“你去忙你的吧,我進了鳳儀宮還有把自己當外人的道理嗎?”雲妃笑道。大宮女輕捷伶俐的身影消失在五彩線絡盤花簾後頭。我恭敬地站在下手,娘娘不發話,我也不敢躲回房去。“這春天還沒過,怎麼身子就這般躁的慌,你們端個椅子到廊子裡,那裡風道涼快。”雲妃忽然放下茶碗,平闆地發話。幾個小太監連忙掇了張雕花黃楊木椅出來。“不要你們動手,仔細痷臢了東西。”春桃眼波橫流,桃花眼盯着我,“勞煩妹妹動一下手了。”“這是自然。”我不動聲色,“我原就是做慣粗活的人。”吭哧吭哧地把椅子搬出去,古人沒事把椅子做這麼沉幹嗎,既浪費木料,又用的不方便。“身上倒不熱了,心裡頭卻燒的慌,你去拿茶來。——算了,茶一過味就不能入口。弄一碗冰鎮的酸梅湯過來吧。”“是。”我領命退下,依言去準備她欽點的酸梅湯,倒也不是什麼稀罕物,至于食大寒傷身之類的勸戒,她又沒聘我當她的保健醫生,跟我有什麼關系。問了好多人跑了n多冤枉路才弄來冰,整個皇宮也就兩個藏冰室,偏偏離太後的寝宮都不近。因為沒有上頭的指令,管理的太監又不認識我,我求爹爹告奶奶幾乎都要哭了。守衛的不堪其擾,才施舍了一點給我。終于明白那個女人沒安什麼好心,故意在整我。我捧着一碗冰,一路小跑回鳳儀宮,日頭不小,它可别嬌貴的化了。越忙越亂,迎頭就撞上一人。“我的冰!”我一聲哀号,惡從膽邊生,顧不得自己是皇宮裡身份最低微的奴才之一,随便哪個路人甲都可以像捏死隻螞蟻一樣要了我的命。狠狠地,哀怨地,怒氣沖沖地瞪他,越想越郁悶,恨不得踹他一腳才解氣;轉念想到,踹死他也沒用,更加覺得委屈。“你賠我冰!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望着地上的碎瓷片間那一小灘水漬,泫然欲泣。“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污了我的衣裳,不責罰你,你應當慶幸。”罪魁禍首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擡腳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你别走啊,皇宮地頭誰都應當比我熟,你幫我再弄一碗冰來好不好。”看他就知道不是太監,也皇宮裡頭的男人,咳,确切點講是非女人的人,除了太監就是侍衛。這二者沒有利益沖突,彼此關系應當不錯。“我憑什麼幫你?”裨睨淡漠的黑眼珠冷冷的,嘲諷地盯着我。“憑一碗冰對你隻是舉手之勞,而卻關系我的身家性命。”我焦急地看着日頭,太陽已經升到正中,不知道到底已經過了多少時間。再不回去,那個女人不吃的我連骨頭渣都不剩才怪。“确實是唾手可得,可惜我還是找不到幫你的理由。”他一振衣袖,若無其事地走了。“嗳——你這人。”我氣得直跺腳,又無計于施,隻好沖着他離開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碗也碎了,就算藏冰室的公公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肯再給我冰,也沒有容器裝。我惟有硬着頭皮先回去再說。不敢從正門走,我偷偷地從側門溜了進去。“姐姐上哪去了,娘娘一直在催酸梅湯呢,就等姐姐的冰來了。”平兒焦急地問我。“别擔心,我就過去。”我姑且寬慰住她,自己在屋子急的團團轉。忽然,目光落到了籮筐裡那紅潤飽滿的蘋果上,太後喜聞蘋果的香氣,所以鳳儀宮常有蘋果備着,隻是她是葉公好龍,從來都不吃。沒兩天,蘋果香氣不盛,就會被丢掉。一個主意在腦海中逐漸成型,我下意識地咬住下唇,管不了許多;死馬當成活馬醫。挑選出兩個晶瑩圓潤的蘋果,我抓起旁邊的水果刀,開始專心緻志地完成我的傑作。以前有一個小男孩,天資平平。雖然他很孝順懂事,可他的母親還是憂心忡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人世間,他這樣的笨小孩有什麼能力立足。為了讨母親開心,他常常将果盤裡僅有的一點水果擺出各色造型,隻願能搏她展顔一笑,可惜即便如此,母親有還是吝惜自己的笑容。小男孩長大以後,在一家酒店做學徒,他真的很笨,再努力也隻是學會了做一種點心,将兩個蘋果的果肉塞進一個蘋果裡,這個蘋果就會看上去更加飽滿誘人。傻人有傻福,有一個長年在這家酒店包房的貴夫人對他的這道點心贊不絕口,還親自把他叫到面前,誇獎他。這個貴夫人每年隻在這裡住三個月,這一季的時間和她的贊賞卻足以讓這個别無長物的男孩得以無虞地留在酒店很多年,無論是哪次裁員,他都可以順利地保留自己的位置。而再多的贊譽也比不過他母親欣慰的笑臉。當年我在雜志上看到這個故事時,忍不住半夜給軒打電話,他哈欠連天的告訴我,他很想知道那種蘋果的味道。于是我就忘記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情緒,開始搜索制作的方法。實戰演習,浪費了七斤蘋果才勉強大功告成。以後,隻要他想吃,我就會立刻為他做。直到我的技法越來越娴熟,舍友都打趣說我可以開店獨當一面。其實,我本對它沒興趣,隻是他喜歡,我就可以勉強自己去做;他也未必了解我,卻也忍受了看似乖巧實則乖張的我那麼些年。曾經的我們大概都以為就那樣子,便可以波瀾不驚地走完以後的路。可是人啊,一旦知道真正的圓滿,又怎麼能夠繼續忍受殘缺呢。用精緻小巧的果盤盛着,我恭恭敬敬地捧着送到雲妃跟前,跪下,雙手托着盤。“奴婢鬥膽,說一句越逾的話。娘娘,天氣雖暖和,但畢竟寒氣還沒有散盡,這冰鎮酸梅湯冷吃下去,便凝結在内,有傷心脾。奴婢鬥膽做了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請娘娘嘗嘗。這蘋果不僅香氣馥郁,果肉也是對身體大有裨益。”“哼,這小小的蘋果有什麼希奇。——這怎麼瞅着有些怪,不對,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哪兒不對頭呢?”雲妃不由自主地拿起蘋果咬了一口,“怎麼裡頭的肉都成泥了,連咬的不必咬。你這小蹄子倒是有點意思。”一語未了,後面傳來太後威儀而蒼老的聲音。“是雲兒嗎?怎麼在外頭等。”“姑媽,雲兒得空來看看你,您老身體可好。”雲妃在她面前愛嬌着宛如少女。我總覺得有點别扭,就好象看見年逾不惑的女明星把自己打扮成中年芭比一樣怪異。“才幾天沒見,怎麼可能大好大壞呢。你是怎麼呢,臉色可沒前兩天好。”太後愛憐地撫着他的臉,“哀家一把年紀了,壽不壽誕的倒無所謂,你可别為這些有的沒的累壞了身子,損失了你這個親侄女可不值當。”“姑媽,雲兒不累。”雲妃淺笑,眼睛暗沉暗沉地在我身上投射出陰影,“姑媽真是會識人用人,手下的人個個聰明能幹,不像我宮裡頭的那些呆子,整天是撥一下才知道動一下。”“你可别再打我宮裡頭人的主意了,再叫你這麼讨下去,哀家可是連個鋪床的人也沒了。”一席話,逗的太監宮女們都笑了起來。我不覺得有什麼幽默的成分在裡頭,隻是應景地扯動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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