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信步走過石橋,與橋相接的是一條被踩得極紮實的土路,間中雜着一些滑溜溜的石塊。路兩旁雜草叢生,順着小徑一直延伸進如雲似霞的杏花林中。&ldo;小時候?說來聽聽。&rdo;鳳雁北第一次聽到香桂談及她的過往,不由大感興趣。香桂抿笑,并沒馬上應答,直到兩人走入杏林後,才輕輕道:&ldo;家裡的屋子前面有一方塘子,裡面長滿了荷花,塘邊有柳……我記性不大好,很多事不記得了。&rdo;難得她說起自己的事,鳳雁北哪裡肯就這樣罷休,于是狀似随口有一問沒一問地便輕易将她并不複雜的過去摸了個清清楚楚。香桂的家鄉是一個叫柳鎮的地方,她本姓甯,乳名柳兒。父親嗜酒好賭,母親受不了,在她十歲的時候便丢下她父女倆跟人跑了,她跟着父親,飽一頓饑一頓,最終還是沒逃開被賣的命運。她說得平常,甚至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似乎那些回憶并沒有什麼不堪。然而她越輕描淡寫,鳳雁北越知道其中的辛酸,隻是明白這個女人已經習慣将一切苦痛淡化。&ldo;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rdo;他突然轉開話題,問了一個自己模糊多年卻不敢提的問題。他幾乎能肯定,即使與他相遇後她受盡苦楚,她說出口的仍然會是那些他根本沒有印象的美好瞬間。果然,香桂聞言而笑,眼中溢滿溫柔與神往。&ldo;怎會不記得。&rdo;她聲音很軟很柔。&ldo;你騎在飛虹背上,穿着白色的錦袍,後面跟着馭風十三騎,就像天神一樣……&rdo;聽着她誇贊自己,鳳雁北自是很開心,但是心中更多的卻是惶惑,因為他根本記不起這一幕是發生在何時,抓着香桂的手不由收緊,忐忑地害怕她反問。好在香桂沉浸在往事中,沒注意到他的異樣。&ldo;你是來找莫商姑娘的,你抓住她的手,她隻是這樣輕輕一跳,便落在了你的身前,那動作好看極了!&rdo;她說完了。臨了又補上一句,&ldo;那日你去西吾接藍公主回來,十三爺也是一身白衣坐在飛虹身上,笑得很溫和,好像初見時的你。&rdo;鳳雁北聽得臉色泛白,蓦地将傘塞到香桂手中,然後在她錯愕的目光中屈身蹲在了她面前,絲毫不理那身華服被地上的泥水弄髒。&ldo;爺,你……&rdo;香桂失措。&ldo;上來。&rdo;鳳雁北命令,沒有解釋。他如何要向她說,那些讓她覺得很美好的回憶讓他很難受,他想更貼近她的心一些。&ldo;我、我腿沒痛,還能走。&rdo;香桂臉微紅,不大自在地解釋。這些年他越發地對她好了,常常讓她覺得受寵若驚。&ldo;上來!&rdo;鳳雁北語氣冷硬,不容拒絕。香桂素來是扭不過他的,無奈隻能乖乖地趴到他背上,然後被他輕輕松松地負起。&ldo;沉不?&rdo;她問,手攬着他的脖子,一绺發絲從頰畔垂下,搔着他的頸項。&ldo;不沉。&rdo;鳳雁北笑,&ldo;這樣我可還像天神?&rdo;什麼天神,都不過是些虛幻不實的玩意兒,他甯可像一般的俗人,能分享她的喜怒哀樂。香桂莞爾,知道他别扭的性子又犯了,得哄。&ldo;你還是好看得像天神,不過是咱們家的。&rdo;他喜歡她說親昵的話,隻是她從來都說不慣,像這樣的,已是她的極限。鳳雁北開懷大笑,迎面一個牧童正牽着水牛走過來,見到他的笑臉,不由看得呆住,直到牛走到了前面,手中的缰繩繃直扯得他一踉跄,他才回過神,小臉登時漲得通紅。香桂看到,忍不住将臉埋在鳳雁北肩上,笑得渾身發抖。鳳雁北歎氣,繼續之前的話題,&ldo;我把小商帶上馬背,你呢?&rdo;他本不該這樣問,但是想将錯過的全部找回的渴望勝過了一切,她沒有遺忘,他便不再允許自己遺忘。他思維跳躍太快,香桂怔了下,才沉澱下情緒。&ldo;你自然是記不起那次的。&rdo;他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如何能記得呢,對此,她倒不怨歎。&ldo;那是在西北大營的時候,我在河邊洗衣,然後莫商姑娘突然出現在那裡,她不嫌棄我的身份,主動和我說話……然後你帶着手下找來,帶回了她。&rdo;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杏花林,前面是金黃的一片油菜田,裡面阡陌縱橫,田對面的郁郁矮山下,青磚灰瓦若隐若現。&ldo;你呢?&rdo;鳳雁北再次問,胸口微微有些緊窒,雖然心中已然能夠猜出當時自己的态度,卻仍固執地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香桂卻不以為意,笑道:&ldo;你忘記了,戰馬上是不能帶營妓的啊。我自然要自己走回去,何況我還帶着盆子呢。&rdo;鳳雁北不語,薄唇緊抿,仿佛在發洩什麼似的,走得異常的快。&ldo;怎麼生氣了?&rdo;幾年下來,香桂已經學會不再怕他,隻是有些擔憂。&ldo;沒有。&rdo;鳳雁北悶悶地應,走了兩步,突然停下,扭頭沖着空無一人的背後大聲道:&ldo;鳳翎,去給我把飛虹牽來。&rdo;香桂恍然,又是無奈,又是心軟,不由抱緊了他的脖子,伏在他耳邊輕輕道:&ldo;我知道你對我好。那些過去,便不要再計較了吧。&rdo;這已經不知是她第幾次說這樣的話了,可是他總是放不下,他便是這樣一個人,不在意時,連一眼也不舍得給你,在意時,卻又挖心掏肺,隻怕沒給你最好的。所以,能得到他傾心,香桂覺得自己該知足了。番外二要治腿得先将腿再次敲斷,刮去多餘的骨痂,再重新對合固定。當鳳雁北聽到治療方式那一瞬間,俊美的臉頓時變得蒼白,擱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上面青筋暴漲。&ldo;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嗎?&rdo;良久,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不知為何,隻是想想那情景,他都覺得心疼得難以忍受。如果真正開始治療,他懷疑自己會不會失去理智。他不想她再受任何折磨,哪怕是一丁點。老不颠摸了摸雪白的胡子,微微一笑,&ldo;不把陳舊的傷疤去掉,怎麼能夠長出新骨?一時的痛換一世的安穩,王爺斟酌。小老兒先行告辭。&rdo;語罷,起身作了個輯,就要離開。香桂在裡屋已将兩人的話都聽了進去,聞言趕緊走出來,沖老不颠福了福身,道:&ldo;老大夫,我這腿就勞煩您了。&rdo;她心知這腿一天不好,爺他就一天不能安心。&ldo;桂……&rdo;鳳雁北驚,從椅中站起,快步走過去扶住她。香桂沖他安撫地一笑,柔聲道:&ldo;老大夫說得沒錯,長壞了的就要挖去,以後日子才能過得舒心啊。&rdo;老不颠摸着胡子一個勁地點頭,滿眼的笑意。鳳雁北心知他們所說是事實,但仍然不大情願,&ldo;大不了咱們不治,以後天氣冷時,我給你暖腳。&rdo;香桂心中一暖,尚未說話,耳邊突然聽到嗆咳之聲,這才想起還有旁人在場,臉不由微熱,不好說太親昵的話,隻能支支吾吾地道:&ldo;可是……可是我想治……&rdo;鳳雁北最受不得香桂用這種态度和他說話,當即沒了脾氣,隻能将她揉進懷中,無奈地對着老不颠道:&ldo;大夫,能不能想辦法将疼痛減輕一些?&rdo;如此問,已算是應允。老不颠嘿嘿一笑,搖頭而去,快走出院子時才大聲丢下一句話:&ldo;明日午時,小老兒會來為王妃治療。&rdo;本來還在為他的無禮而不悅的鳳雁北在聽到王妃二字時,不由展了眉眼,低頭在香桂額角輕輕一吻,笑道:&ldo;這老兒倒也有意思。&rdo;一個見到他和她在一起而沒流露出絲毫驚訝的人,一個認同兩人關系的人,一個喊香桂王妃喊得理所當然的人,就算再過份一點,他想他也不會計較。香桂明白他的心思,不由有些感慨。她的身份配他,終究為世人所不容,因此他才會因老大夫的态度而心情大好。如是換成以前,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輕狂,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香桂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夜鳳雁北竟然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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