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初三(2)班學生賈士道這學期第八次在晚自習後順着樓道,朝着教學樓的天台往上攀爬了。
與前七次不同的是,這次,他上樓的腳步很輕盈。
密閉樓道裡回響的腳步聲,像琴鍵上跳躍的音符,仿佛卸掉了前幾次某種看不見的躊躇和沉重。
隻因此刻,他的袖中,多藏了一點兒乾坤。
那是一枚器型獨特、通體泛着青冥之光的長針!
賈士道輕輕推開樓道頂端虛掩的木門,“吱呀”一聲,木門發出了嘶啞的哀鳴。
賈士道毫不猶豫地一步跨出門檻。
他的眼前,豁然開闊。
進一步,海闊天空。
這個夏夜,月色清明,微風清冷。
賈士道微閉雙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郁結在胸中的濁氣。
被自習教室中嘈雜的噪音和渾濁的空氣聯合夾擊下的混沌頭腦,此刻也混沌初開,瞬間變得清醒。
他走到天台邊緣的正中央,緩緩站定,長身而立,狠狠卸下了肩上的包袱……一個碩大的書包。
這是一幢樓高五層的教學大樓。
在他眼前,熙熙攘攘的放學人流像往常一樣,正朝着校門口緩緩湧動。
路燈昏暗,拉長淡漠了那些同樣昏昏沉沉的疲憊身影。
“拼盡全力後的結局,注定就像這放學之路一般,暮氣沉沉、昏暗晦澀,道不明,又看不清嗎?”這是以前放學歸家時藏在賈士道心中千萬次的問。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是每次站上天台後,賈士道内心難抑的激動澎湃。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而前七次,這種澎湃之勢最終都沒有将賈士道推上頂峰……不,應該是推下低谷,甚至連把他推出天台邊緣都做不到。
當他看向天台下那教學樓在黑夜加持下更加幽深巨大的黑暗投影時,心中所有的激動和勇氣瞬間被吞噬殆盡。
“膽怯”随即在心中沖破黑暗,變得明亮耀眼,刺得他連連後退。
“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你……說得挺對啊。”每到這時,賈士道便趕緊縮回脖子,收回目光,順便打個寒顫,喃喃自語,“深淵就不能主動點兒?看我幹嘛?有種拉我一把……”
最後拉他一把的,往往都是保安關上校門的铿锵之聲。
于是,他便悻悻地連滾帶爬地跑下教學樓,朝校門奔去。
手拿“魚叉”的保安剛把最後一條慵懶的“魚”送出校門,轉身便看見斜刺裡又沖出一條“漏網的鹹魚”,還高聲疾呼:“保安叔叔,别關門!是我,是我啊!”
保安無奈地撇撇嘴,再次打開校門:“又是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什麼時候能叛變革命……遵守規定?!學習可不在乎這一時之功。以後早點!”
賈士道則露出深表歉意的微笑:“老師說了,學習就得分秒必争!”
“要争回家去争!”
“習題未破,何以家還?!”
保安還沒想出應對之辭,賈士道已經從他身旁飛馳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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