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聽得匪夷所思,眼睛也睜大了些,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知恩圖報的心占了上風,勸道:“小酌怡情,豪飲傷身。前輩也是醫者,不該任他胡來的。”
青女總算在他身上看出幾分舊日的影子,不覺得如何歡欣,反而有股說不出的感慨。她擺擺手,想解釋一二,但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隻好幹巴巴地回答:“不必替他憂心。”
程渡盯着她半晌,抿着嘴順從地點點頭,不做聲了。
青女從前極少見他這幅模樣,當下不由得失笑,“拉着臉做什麼?就因為我不準你操心?程渡,你還是小孩子麼?”
程渡語塞,吞吞吐吐試圖辯解,反倒叫人笑得更厲害了。雙肩微微一沉,他叫了聲前輩,尾音拖得稍長,很無奈的樣子。
奇也怪哉。他們應該素未謀面,他也自問不是好管閑事的那類人,卻偏偏按捺不住關心的沖動。程渡遲疑片刻,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他問,我與前輩這位故人可曾相識?
青女不閃不避迎上他的目光,斬釘截鐵答道:“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
四個字在唇齒間輾轉過一遍,程渡合上眼,松開了手中緊攥着的、能解開一切迷題的線頭。
撐船下水時,他忍不住詢問:“前輩的朋友…是如何身故的?”
同行人是遠近聞名的“小聖手”,想來不會是傷病之屬。
在蘆葦蕩長居,莫非是死于刀兵之争?
青女半點不覺得詫異——程渡從來聰明得很,伸出手去,漫不經心地在水面劃出一道漣漪。
“是,也不是。”她說,“他确是因刀兵之争而死,隻不過…是自殺。”
心口突來一陣無由的緊縮,程渡握着短棹的手猛地一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自殺?”
青女甩開指尖的水珠,卻和他聊起别的事,問他有沒有聽過藏寶圖的故事。
那是一樁前朝佚聞。說的是一名獵戶在圍獵中傷了一隻孔雀,得到一根可觀人心善惡忠奸的羽毛。獵戶欲将雀羽進獻朝廷,誰料途中遭遇歹人,雀羽因此不知所蹤。不久後,民間卻出現了有關雀羽的藏寶圖,引得世人厮殺争搶,以緻親友反目,手足相殘。獵戶深知雀羽不祥,要子孫後代不惜一切代價将其毀掉。而許多年後,獵戶的後人機緣巧合尋得了遺落多時的雀羽,一念之差,将它留在了身邊。
“現在,我後悔得了這寶。”女人喃喃地複述着書中人的話,“人還是少知道點事好,知道的越多越煩惱。尤其是不能知道人的本相,知道了人的本相就沒法子過了。”
“知道了人的本相,就沒法子過了。”
程渡跟着念了一遍,頓覺一陣不适,好似被人喂進一顆搓進了黃連龍膽夏枯草的藥丸,呼吸之間都泛着苦味。
正沉默間,說完了故事的青女卻突然開腔:“所以啊,小孩子家家,少問那麼多。知道的太多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程渡默然,良久才垂着眼睛看她,語氣裡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怒意,“前輩诓我?”
“少年郎,回頭前輩給你抓一副藥,菊花桑葉枸杞子,清肝明目。”青女笑盈盈的,一雙眼睛彎得幾乎看不見了,“因為看清了人心尋死覓活,世上哪有這麼離奇的事。”
程渡見她探出大半個身子,折下一支葦杆充作船槳,梢頭的白花浸在水裡,不知為何竟然顯露出灰敗的意味。折花的女人也是如此,分明是笑着的,程渡卻偏從她的眉梢眼角品出幾分冷。
他于是不再問,隻沉默地撐着船,從蘆葦叢中穿行而過。
漸漸地,紅日西斜,懶洋洋地挂在山間,把湘山也染成熱烈的顔色。小舟也向來處折返,程渡望着水面低掠而過的飛鳥,忽然聽見青女的歌聲。
女人的聲音很低,被日落時分的涼風包裹着,像隔着千萬裡遠那樣朦胧,唱着吳山青,越山青,誰知離别情。
終于,暮色四合,程渡正與蘆花漸行漸遠,身後突來一聲鳥鳴,他心下毫無來由地一動,不禁停下腳步,駐足回望。
遠處天邊已看不清落日的輪廓——它早融化在了夕照中,啼叫的是水上最後一隻飛鳥,正張開翅膀飛向絢麗的霞光。
江頭潮已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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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欲極強的注釋:藏寶圖化zhao用chao了莫言的《藏寶圖》,“知道了人的本相,就沒法子過了”出自檀香刑。
好啦,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我老實交代最初就是為了衆目睽睽之下抹脖子這個片段開的坑,也算是為了這碟醋包了這頓餃子了…
這是我寫這麼多年段子以來第一篇完結的長文,不管從謀篇布局、人物塑造還是行文的角度看都存在着相當嚴重的問題。大概我真的不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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