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民鎮定自若,眼角閃過幾絲淡漠的神色,雙手不動聲色地搭在床沿上說道:“古文中記載醫學一類的文字,如果你沒有詳細去了解,時代不同,對于字面意思的解釋也不同,一味地見頭治頭,見腳治腳,依葫蘆畫瓢,豈不誤事。
“像司馬遷的《史記·扁鵲參公列傳》中記錄的一則醫案中就有提到過“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講的就是難産婦生下小孩後,還有淤血未排盡,在服藥後,排出血量大概有五六個豆那麼多。
“這個出血量放在現在來看,看一眼可能再讓她觀察觀察,也不會太在意,但這個豆可就不是我們平時講的那些豆子了,在一些考古過程中就發現過一些豆器具,大概就跟裝菜的碗那麼大。”
“所以,理解不到位,甚至比不會還嚴重,如果涉及到古代醫書中記載的經方,我們要是直接按照現在的文字理解去進行處方配比,問題就更大了。”
“那也不是我們開的方,跟我們關系也不大我們的辯證也沒什麼問題啊”年輕男醫生此時變得有些結巴了。
張維民依舊穩如老狗,沒有任何繼續說話的欲望,隻是也沒想到這年輕小夥說話這麼不着調。
何柱一邊思考,一邊點頭,轉過頭來瞪了年輕男醫生一眼,說道:“平時看書不認真,辯證也不細緻,現在見識用盡,方法使完,就翻幾本醫書找例子,要是療法跟病症對上了就得意洋洋,跟病症不合就推脫自己的問題。”
“碰巧有療效了,就是自己的功勞,發現有問題了,就是其他人診療的過錯,病人經得起你這樣搞嗎?遲早釀成大禍!”
眼見何柱敲打着年輕醫生,張維民長歎一口氣,平靜地說:“其實本來這也沒什麼,仲景之後,辯證精準的确實很少了,但是用藥一事,關系生死,太多不知陰陽虛實的道理。”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對應的疾病當服還是不當服,仲景的書沒讀幾頁,手抄幾個方子,記得幾品藥性,就懸壺于市,目空一切。”
正在被訓的年輕男醫生是去年分配到公社的張少傑,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飄逸的頭發加上那幾撮精心修整的小胡子,可不就代表着這個時期時尚的風向标。
“得了吧,你這麼會說,也不見得有多大本事。”張少傑嘟嚷着。
何柱此時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就你這樣粗心大意,多虛心請教學習,不然遲早會出更大的問題!”
“我跟他一個連赤腳醫生都不是的有什麼好比的。”張少傑用腳搓着地下的石子滾來滾去。
何柱平和地說道:“維民,你來說說應該怎麼治療。”
張維民清楚,自己已經初步得到了何柱的認可,語氣變得更加平靜和沉穩:“崩漏一症,為婦科常見疾病,其證治之理法方藥,有陽虛者,有陰虛者,大膽運用活血化瘀之法,多能藥到病解,在方子裡面加一味益母草,三貼應該就能見效了。”
“益母草?”
“女子之病,多于男子,而崩漏一症,為婦科常見疾病,以青壯年見之最多,中年以後者所見漸少。”
“益母草不僅善祛瘀滞,且善收攝胞宮,止血生新,若姑息養奸,百日積病成疾,則病根難除。”
張少傑這幾個年輕醫生聽得一愣一愣。
張維民有闆有眼、邏輯清晰的一番話,讓病房裡變得有些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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