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八月十五,雒陽城。
南宮之内,荒草叢生,一片廢墟。
在草草落成的破房子楊安殿中,一胖一瘦,一長一少,一對君臣,正相對跪坐。
胖的那位是個圓臉細眼大胡子的矮胖子,滿臉堆笑,和藹可親,望之必是忠良!
他姓曹名操字孟德,如今官拜鎮東将軍,爵封費亭侯。就在幾日之前,他剛剛率領着一千大軍,浩浩蕩蕩的從豫州颍川郡的許縣開進雒陽城勤王。
瘦的那位是個少年,十五六歲年紀,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同樣是笑容可掬。
他就是曹操也“勤”的那位“王”,姓劉名協,就是那位奮鬥了三十年,終于把皇位“獻給”曹操他兒子曹丕的漢獻帝!
今兒漢獻帝是以和曹操商讨韓暹、張楊之罪的理由,單獨召見曹操的。
這事兒的起因是曹操入雒之後上了一個彈劾大将軍韓暹和大司馬張揚的奏章,說他倆罪過不小,必須得嚴懲!
奏章送到漢獻帝手裡的時候,獻帝正在生病據說是夢見董卓、李傕、郭氾他們一塊兒追殺他,給吓病了,還胡言亂語了好一陣子,說得都是伏皇後、董貴人都聽不懂的方言,所以也沒辦法處理曹操的奏章。直到今兒早上,獻帝才在伏皇後、董貴人的悉心照顧下,恢複了正常。
而獻帝恢複正常後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召見曹操!
見着曹操以後,漢獻帝又以要和曹操密商處分韓暹、張揚之罪為借口,把殿中的侍中、議郎、黃門侍郎、郎中都給打發出去了。
所以現在,這間四處漏風的破房子裡面,就隻剩下了曹操和漢獻帝君臣二人。
漢獻帝四下看了看,發現沒有閑雜人等了,才親切說喚着曹操的字号:“孟德,你且上前一些,朕要看看你的面相。”
看面相?曹孟德一張胖臉上立馬堆滿了忠厚的笑容,朝着天子點點頭,然後從地闆上爬起,提起袍子,向前走了兩步,剛想跪坐下去,漢獻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再近一些,孟德,此間沒有旁人,你不必拘禮。”
“臣遵旨。”
曹操隻好又向前走了兩步,已經走到了距離漢獻帝隻有四五步開外的地方,可漢獻帝還向他一個勁兒招手:“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這陛下怎麼有點古怪?
曹操總覺得這皇帝有點不對,不會是有人要害自己吧?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破破爛爛的大殿裡面也沒别人呢!于是他又向前挪了兩步。這下他和漢獻帝的距離隻有兩三步了,無論如何不能再靠近了。于是曹操又再次跪坐于地,又行了個稽首禮:“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孟德,”漢獻帝看見曹操不肯向前了,隻好自己往前挪了挪,都快和曹操臉對臉了,才停了下來,滿臉微笑,低聲問,“你欲迎朕于許縣乎?”
曹操一怔。他率領一千大軍上雒的最終目的,就是把天子弄去自己的老巢許縣。
可這事兒他壓根就沒在雒陽和人說過,就連鐘繇、丁沖這兩個他在朝廷當中的眼線,也沒聽他親口說過這事兒,這小天子咋就知道了?
看見曹操發愣,天子又笑着道:“你欲以京都乏糧為由,奉朕幸許幸然否?”
這也知道了?
曹操心說:莫非我夢中言及遷都之事,被宵小所知,上奏給了天子?定是如此!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待我回去就來個夢中殺人可殺誰好呢?
看到曹操沉默以對,天子又主動解釋道:“非你身旁有朕之耳目,乃是朕日前于夢中見到了赤帝子,赤帝子不忍朕落魄,所以傳了朕天書三冊,習之可蔔算未來之事!”
什麼?夢見赤帝子,那不是高皇帝嗎?高皇帝還傳了能蔔未來之事的天書聽上去怎麼那麼玄幻呢?饒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曹操,聽見這話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陛下,夢中之事,豈可當真?”
話雖如此,可曹操真的想把天子給遷到許縣去現在被天子用高皇帝夢中授天書的事兒把話給堵了。他如果再提這事兒,不是證明天子真的學了能掐會算的本事?
天子這時忽然一把抓住了曹操的左手,曹操下意識擡頭一看,發現天子臉色凝重。似乎出了什麼大事?
天子歎了口氣,說:“孟德,實不相瞞,朕昨日夜觀天象,見北鬥南移,紫薇發暗,便知漢祚将終”
曹操聞言趕忙搖頭,安慰天子道:“陛下何出此言?大漢天下曆經四百載,固若金湯,不可動搖,陛下更是天下人心所向,豈有國祚終時?”
小天子又故作高明道:“朕還看見搖光見于淮南分野,這說明明年淮南袁術就将自稱天子了!”
“袁術”曹操連連搖頭,朗聲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袁公路四世三公,累世漢臣,斷不至于如此糊塗。陛下,夢中之事不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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