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姑道:“那三個小妖的确微不足道,可是天地萬物,何以為大,何以為小呢?”
天魔搖頭道:“自然是大者為大,小者為小。醉仙姑,你天資過人,可惜為人執着了些。我自然明白,你要救這些小妖,無非因為不忍,而不忍又源于仁慈。然而你對那三個小妖仁慈,又如何知道他們來日不會害你?你既然不知何以為大,何以為小,又如何确信何以為仁、何以為奸,何以為善、何以為惡?你該學學你師弟靈虛子,天底下萬道歸宗,逃不出一個理,這便是不擇手段!三修和尚弑徒固然有違三界倫常,若他能瞞天過海,将此事做得無人知曉,這也算他的本事。他錯不在弑徒,而在一時大意,竟叫其他弟子發見了癞沙彌屍首上的種種破綻。莫說在我們魔界,便是凡世間、仙山中,又哪有一塵不染的地界?此事你已插手,我本不該多言,可是我要提醒你,那三修和尚所犯之事其實是說大便大,說小便小,說有便有,說無便無的。魔界中人若各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計較事實真相,來日他得個大義滅親的美名也不稀奇。然而人人都不出聲,你偏要究根問底,得罪的未必是三修和尚和人魔,卻可能是魔界衆人了。”
“這我便不明白了,我不過佑護了三個小妖,如何竟開罪于魔界衆人?”
天魔搖開玳瑁扇,飛上大明山巨仙峰頂。醉仙姑緊随其後,還未落定,天魔便由十指放出十把飛劍。那飛劍沖出兩三丈,化作十隻白毛碧眼的鳥雀,喳喳叫喚着,繞飛在醉仙姑近旁。
天魔道:“我這十隻銀雀各個敏捷,你可有本領活捉一隻?”
醉仙姑笑道:“這有何難?”旋即飛身而起。
乍看去,銀雀飛得并不快,然而這銀雀全化自天魔血魄,五行中獨占了水,故其移挪轉旋皆如水勢一般變化莫測。醉仙姑眼看徒手捕捉無望,便把兩股真元聚于掌心,煉作金絲萬千,在空中織出六面大網,試圖圍住銀雀。哪知十隻銀雀陡然彙攏,合作陣型,動勢如一,在天空兜了好幾個圈子,那六面大網硬是困它們不住。醉仙姑見狀,使出絕情瘴,煉出十餘金珠,散在四面八方,再默念心咒,雙掌一拍,金珠應聲而爆,釋出滾滾霧霭,這才困住銀雀,使其如陷泥沼,難以動彈。
醉仙姑輕笑着,手指一勾,近處一隻銀雀就朝她手心沖來。怪的是,那銀雀懸在半空還叫個不住,一碰醉仙姑手心,卻如煙灰般杳然而逝了。醉仙姑又擒來一隻銀雀,并不近手,而以一絲真元化出氣團,将那銀雀護在其中。不想那銀雀撲騰翅翼,慘叫一聲,竟斷了氣。醉仙姑接連又捕了三隻銀雀,無不氣絕身亡。天魔大笑,隻将左臂一揮,那餘下的五隻銀雀便化作五支飛劍,回他掌中。
醉仙姑飛到天魔跟前,天魔道:“莫說你抓不住我這十隻銀雀了,縱使大羅金仙,也是辦不到的。”
醉仙姑思忖道:“莫非師父的銀雀乃陰陽和合化育,不為人捕獲則為陽極之體,一旦為人捕獲,陽氣化陰,為全陰之體?”
“你說對了一半。”天魔笑道,“尋常化物陽盛則生,陰盛則亡,我這銀雀恰恰相反,陽盛則死,陰盛方生。這銀雀一旦出體便為純陰之身,遭人捕獲,則陰陽互育,陰衰而陽盛,唯有死路一條。”
“弟子明白了。”
天魔道:“任你法力再高,殺我這銀雀容易,活捉我這銀雀反而難了。天下的困境往往如同活捉我這十隻銀雀,看上去容易的事,倒有格外的難處。不過話說回來,看上去不可思議的事,往往卻是宇宙的本真。你護那三個小妖,原是無所謂大小的事,除了三修和尚,其餘魔怪是絕不會關心個中細節的。然而你若刨根究底,那便頃刻間成了大事。因為你捅破了窗戶紙,不管那窗外的風雪與你有無關系,你又懷着怎樣的目的,屋裡受了冷風的人隻記得你捅窗戶紙,也隻怨得了你,斷不會埋怨風雪的源頭。你當魔界上下誰又未曾犯過錯?你能在三修和尚這件事上一路走到黑,怎怪得他人怕你将來也揭他人之短,于他們不利?凡人常說,水至清則無魚,你該明白,你刨根究底,便将一池渾水變得至清至澄,豈不得罪了滿池的魚?”
醉仙姑道:“師父所言句句在理,是弟子愚鈍,自以為是了。”
天魔搖頭道:“你哪裡是愚鈍,不過心性使然罷了。有句話我本不該說,可是我不說,有朝一日你若遇了災劫,便是我未盡警醒的義務了。你需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你身在魔道,須盡魔道本分。自古仙魔不兩立,莫要費盡心思到頭來卻引火燒身,修行數千年實在不容易,你還是珍惜些才好。”
天魔的言外之意,醉仙姑自然聽得出來。她更清楚,天魔這番話,字字都是為她考慮的。然而人生道理是一回事,落到實處又是另一回事了。
離開大明山,回赤兔峰的路上,醉仙姑一刻不停地琢磨天魔這番話。追雲子元神藏于靈蛇堡的秘密,天魔是否知曉,醉仙姑是不敢貿然斷定的。就算他已發現此事,從他語氣推測,他隻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麼他是否知曉此事也就毫不重要了。可是他言之鑿鑿,說到“引火燒身”,醉仙姑便不得不審時度勢,對于自己和追雲子的前途暗生憂慮來。好在醉仙姑生性豁達,并未将這憂思長長久久繞在心間,反而做了最壞的打算,再不去愁這等煩心事了。至于那三個小妖,醉仙姑當真放了他們,還叮囑他們處處當心,三妖拜謝醉仙姑,這便朝西北向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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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醉仙姑上賀蘭山崎林洞,向人魔請罪,謊稱三妖逃遁。人魔并未多言,卻和顔悅色道:“想你醉仙姑法力了得,怎會讓三個小妖從身邊逃脫?
醉仙姑道:“都怪我那日以墨匏樽練完功傷了血魄,隻全心調理着,不曾記起法寶上還有一道玄關未開,這才叫他三妖借機逃走了。”
人魔道:“既如此,你也不必請罪了。你是天魔愛徒,我若為這點小事大動幹戈,你師父豈會袖手旁觀?”
醉仙姑道:“師叔若要責罰我,我自當認罰。我受了罰,是我自己的事,與我師父并無關系。師叔大可放心,我師父識大體、明大義,既然是我錯了,師叔責罰便有理有據,他老人家絕不會盲目護短,罔顧三界倫常的。”
人魔聽罷,對于醉仙姑所言雖有幾分不滿,到底挑不出她話中纰漏,隻得淺笑道:“醉仙姑你并非刻意為之,實在情有可原。無心之失本算不得大錯,既非大錯,我哪有責罰你的道理。不過你也休怪我多話。三修和尚同他徒弟的事原與你無關,你素來又不與他人來往,此番卻多管閑事,也不怪三修誤會你,說你仗着自己修為過人為難他。我自然知道你斷不會針對我人魔門生,不過換作他人,倒未必有我這等胸襟了。”
醉仙姑點頭不語,又聽人魔教誨一番,這便回去了。途經一片山谷,醉仙姑嗅到一股血腥,循那氣味落入林間,隻見司空徒和金面妖屍正圍住三對青年男女,吮其精血。金面妖屍睨向醉仙姑,道:“真是趕巧,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醉仙姑倚着一枝樹桠,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們。”
司空徒由玉堂穴放出内丹,将吸來的精血煉入其中,道:“師伯果然修為精深,你中了我師父的蝕骨禅,不過一月,竟然恢複如初。”
醉仙姑冷笑道:“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師父,本來我這些年頻煉靈丹,雖不傷真元、煞氣,卻因調理不足,血魄阻滞。你師父的蝕骨禅和赤火釘正巧助我疏脈通血,導我體内血、元、氣三華合修,反将内丹萃煉得愈發飽滿精銳,比苦修十年還要頂用許多哩。”
司空徒鼻子一哼,将他内丹化作一團煙絮,雙掌一推。隻見那煙絮抽作七縷遊光,朝金面妖屍飛去。金面妖屍也引出内丹,與那七縷遊光合一,再掄起左臂化出一面氣盾。氣盾中心透出一隻白玉鼎,鼎身瑩白,鼎足卻金光燦燦。此鼎一出,司空徒與金面妖屍同時施法,将二人合一的内丹引入鼎腹。醉仙姑認出那法器是金玉岐香鼎,道:“金面妖屍好本事,金玉岐香鼎失蹤多年,想不到竟然在你手上。”
金面妖屍道:“我們不及你天資卓絕,自然要謀些歪法子。”
“你們若精煉内丹修為我也不說什麼,可依我之見,你們此刻淬煉的,應是蠱毒才對。而且你們以活人精血煉毒,此蠱必定陰狠毒辣。”
司空徒淺笑道:“我們煉的是修為還是蠱毒與你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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