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月公子道:“任他有千般借口,該罰的總要罰。如若不然,将來這東海的衆妖各個都扯由頭,偷懶的偷懶、違令的違令,再往後,豈不要造反?”
“便是施以懲戒,也該有輕有重才是。”金翎法王眉頭一皺,轉而問玉須老怪,“你且從實道來,這十日,你為何才俘來處子十餘人?”
玉須老怪長話短說,将他路遇陰魔一行人的前前後後講了個大概。金翎法王聽罷,對蔽月公子說:“既然事出有因,依我看,懲戒就免了。玉須老怪勢單力薄,莫說有陰魔在場,單是那三妖,玉須老怪便鬥不過。他能全身而退,又在最後三日帶回十餘處子,實屬不易了。”
狄櫻笑着,對蔽月公子說:“這玉須老怪路遇強敵,丢了那許多處子,聽上去确也情有可原。公子啊,說來說去,玉須老怪犯下的,是無能之過。這無能之過因無能而起,恰如無心之失因無心而為。可是無心之失終究失了,若無心之失害了人家性命,依凡間律法,縱然免于死罪,也難逃苦役、剜目、刖足抑或碎骨之刑。那麼無能之過……”
金翎法王不等狄櫻言盡,喝道:“你這婦人,莫要從旁煽風點火。”
蔽月公子瞥一眼金翎法王,道:“櫻妹言之有理,如何又成了煽風點火?今日我召衆妖前來,無非是想問問大家的意思。我未定其罪,你也不必急着替玉須老怪求情。”言畢,蔽月公子朝堂下睄去,不緊不慢地說:“諸位是何看法?但說無妨。”
堂下二十餘衆垂頭的垂頭,養神的養神,既不吭聲,也不去看堂上三個當家的,隻有兩妖一前一後說話,一個叫苦頭陀,是修煉八百餘年的槐仙,一個叫百蠱郎君,是一條道行近千年的土公蛇。
那苦頭陀道:“公子要懲戒玉須老怪,我自然無權幹涉。不過依我愚見,玉須老怪此番失職,換作我們,未必做得比他好。公子要立規矩,我不敢反對,隻是這規矩立下來,目的何在哩?”
百蠱郎君接過話頭,說:“公子今日懲戒玉須老怪,明日便可懲戒我等。凡間的書籍我也讀過一些,自然知道,所謂懲戒,乃懲之以戒也。玉須老怪因無能而受懲處,在理與否且置一邊,卻不知公子戒在何處,我們也好聆聽教誨,下不為例。”
蔽月公子面色自如,搭在膝頭的右手卻緊緊攥起。狄櫻瞥他一眼,對那二妖說:“凡人都說,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圓。公子立規,自然為了東海着想。哪個不服的,大可離開東海,自立門戶。既在東海二十四島上修煉,又守不得規矩,天底下哪有此等便宜?百蠱郎君,你方才說玉須老怪因無能而受懲處,恐怕是誤會了。玉須老怪所犯,的确是無能之過,可他受懲處,卻不是因為他無能。他道行不濟,鬥不過陰魔一行,公子怎會責怪他?他千不該萬不該,逃生之際,竟放了到手的獵物。他技不如人,是為無能,可他為了逃命,竟放走那二十餘處子,豈是無能二字可以開脫的?”說到此處,狄櫻移開眼,目光朝衆妖一掃,繼續說:“你們修煉之初,哪個不是得了公子和法王的蔭蔽,才有機會去中土吸取處子精氣,修得人形?若人人效仿玉須老怪,來日偷懶耍滑,都說自己遇了強敵,卻無半點懲罰,我們東海諸島恐怕離滅頂之災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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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月公子撇嘴一笑,問狄櫻道:“櫻妹,依你之見,該如何懲戒玉須老怪?”
狄櫻思忖道:“我才來了幾日?這樣的事,還是公子和法王定奪為好。”
蔽月公子道:”我們東海何曾有過刑律?櫻妹到底見多識廣些。”
狄櫻抿嘴笑道:“玉須老怪之過,大也不大,小也不小。若罰重了,莫說他不服氣,公子仁義,恐怕也不忍心。若罰輕了,又不足戒之他者。依我看,蟢刑是最合适不過的。”
蔽月公子和金翎法王不知何為蟢刑,都朝狄櫻看去。狄櫻便将蟢刑如何施行,說與衆妖聽。所謂蟢刑,乃蟢子之刑,是南淮國八刑之一,西梁也時有施行。行刑之時,拿鐵鈎挂住犯人雙手雙掌及下颌,再面下背上以鐵鍊懸吊起來,因犯人形似蟢子(筆者注:蟢子是蜘蛛的一種),故得蟢刑之名。若犯人身懷法術,便拿金針封其大椎、天宗、神道、魂門、懸樞、命門穴,以絕其内丹凝元化氣之路。
狄櫻言畢,玉須老怪垂頭不語,金翎法王卻對蔽月公子和狄櫻說:“你們好狠的心。玉須老怪雖有小過,斷不至于受此等刑罰。”
狄櫻笑道:“法王此言差矣。古人有雲:以刑去刑,國治;以刑緻刑,國亂。故曰,行刑重輕,刑去事成,國強;重重而輕輕,刑至事生,國削。(筆者注:此典出自《商君書》)治國如是,治城如是,治我東海諸島亦如是。既能以刑去刑,自然也能以罰去罰。若因過小而縱容,我倒要請教法王,何為大,何為小?法王口口聲聲說玉須老怪所犯事小,莫不以為這天底下,隻有欺師滅祖才算大過?殊不知天下衆生,無論仙道、人道、魔道,無一不是得寸進尺,得隴望蜀之輩。今日因事小而縱之,明日事大,恐怕亡羊補牢,悔之晚矣。我們東海二十四島無依無靠,外敵又時時觊觎翠鸢島上的辟陵神池,若内裡再生怠惰之心,豈非自取滅亡?”
“你也不必說這些文绉绉的大話。”金翎法王說罷,問堂下衆妖,“莫非你們都認為,玉須老怪理應受此刑罰?”
除了苦頭陀和百蠱郎君,堂下衆妖面面相觑,皆道:“但聽公子、法王、茑蘿仙子吩咐。”
金翎法王閉目歎息,丢下一句“你們好自為之”,這便化身赤焰,沖出正殿。
玉須老怪旋即上了刑,因背上諸穴埋了銀針,不能以内丹護體,手腳掌心叫那鐵鈎戳穿,登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他被懸在翠鸢島以西,按蔽月公子的意思,需受刑七日。然而才兩天,他便身中劇毒,一命嗚呼。毒瘴由他手腳傷口滲入,是一種九陽奇毒,名叫天香玉棠散,為百蠱郎君所煉。金翎法王驗明玉須老怪的屍身,并不相信害死玉須老怪的當真是百蠱郎君,反疑心起瑤仙聖女來了。
百蠱郎君擅以無量千機大法煉化毒蟲毒草,常用的九門毒瘴中,又以天香玉棠散毒性最烈,最為張揚。玉須老怪身受重創,法力全無,百蠱郎君當真要殺他,明明有那許多殺人于無形的手段,何必用天香玉棠散,生怕旁人不知下毒者是他?他性子雖耿直,卻非蠢鈍之輩,絕不會犯下此等大錯。而那瑤仙聖女原是散修的蝠妖,誤入東海地界,為蔽月公子所俘,遂投身門下。金翎法王所以懷疑瑤仙聖女,隻因為她與百蠱郎君相好,若要栽贓陷害百蠱郎君,于她是最容易不過的事。
金翎法王說得頭頭是道,瑤仙聖女聽罷,撲通一聲跪在蔽月公子和狄櫻跟前,淚眼婆娑,道:“我與百蠱郎君雖無凡間夫妻之名,卻也有百年的情分。我害他,于我有什麼好處?”
狄櫻扶她起來,對金翎法王說:“玉須老怪死于百蠱郎君的天香玉棠散。這可是證據确鑿。你說瑤仙栽贓百蠱郎君,可有真憑實據?”
金翎法王道:“既是栽贓陷害,豈會輕易留下把柄?玉須老怪雖死于天香玉棠散,我竟不知,百蠱郎君動機何在?這件事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查明事實之前,誰也不得定百蠱郎君的罪。”
一連查了半個月,金翎法王并未發現瑤仙聖女栽贓陷害百蠱郎君的證據。既然他沒有反證,蔽月公子和狄櫻便一口咬定,下毒者是百蠱郎君。
這日,蔽月公子下了密令,讓五個信得過的小妖前往蠱毒島捉拿百蠱郎君。金翎法王得了苦頭陀的消息,趕到蠱毒島,與那五妖呈對峙之勢。金翎法王與苦頭陀剛離開望春庭,狄櫻便來蔽月公子丹房,與他纏綿片刻,忽又輕描淡寫地說:“今天苦頭陀也是奇怪,平日裡不見他登我們翠鸢島,方才我來你這兒,卻見他匆匆趕去法王那兒。”
蔽月公子身子一震,問道:“當真?”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錯?卻不知他為何事而來。”
蔽月公子道:“你真真糊塗,他來找金翎,還能有何事?定是有人通風報信,叫他去蠱毒島。他自知不敵,這便通報金翎來了。”
蔽月公子、狄櫻火速趕去蠱毒島,還未臨岸,已遠遠地看見島上焰光煞氣虹貫東西。蔽月公子派出的五妖應付苦頭陀和百蠱郎君是綽綽有餘的,與金翎法王硬鬥,卻是自讨苦吃。且不論修為道行之懸殊,單說肉身,金翎法王到底脫胎自仙界,哪是凡間俗胎可比?蔽月公子與狄櫻趕到之際,那五妖已現真元潰散之迹,隻憑着體内幾股煞氣撐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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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翎法王見蔽月公子、狄櫻現身,收回他的金翎扇,冷笑道:“大哥,你要抓百蠱郎君,正大光明地抓他便是,何苦偷偷摸摸?”
蔽月公子道:“既如此,你把百蠱郎君交給我便是。”話音剛落,蔽月公子飛身化作一團白影,朝金翎法王、百蠱郎君和苦頭陀撲來。金翎法王不慌不忙,雙手一擺,隻見三十六支金翎由他十指飛射而出,将那白影團團圍起。白影再化灰白煙塵,從金翎空隙逸出,反而裹住金翎。蔽月公子面露兇色,雙臂劃出兩頂紫盾,順勢一推,由掌心散出青綠電光,将那紫盾煉作兩面方绫,飛向半空,試圖裹住那團灰白煙塵。苦頭陀與百蠱郎君見狀,一齊調運真元,送向那兩面方绫,緊緊困住蔽月公子。
狄櫻即刻對五妖下令:“還不助公子一臂之力?”
五妖雖真元大損,卻不敢違令,隻好各自化身劍氣,再合作一股,朝方绫刺去。那方绫為純陽煞氣所化,又得金翎法王、苦頭陀、百蠱郎君真元不斷煉化,自然是刺不破紮不穿的。狄櫻眼看蔽月公子即敗,凝真元于雙掌,調出一陰一陽兩抹煞氣,在掌間化出一團無量天宗靈火,投向半空。那兩面方绫抵禦蔽月公子的法力,将他困在其中,金翎法王已盡八九成法力,這會子遇了無量天宗靈火,金翎法王一股真元接不上來,方绫登時氣散,潰作千萬遊絲。蔽月公子沖破束縛,雙手握着金翎扇,現身于百丈高空。
“想困住我?”蔽月公子說着話,綠焰湧上雙臂,将金翎扇融作兩把短劍,“金翎,你既然下了死手,休怪我這個做大哥的,不顧兄弟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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