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沖沖,殺意洶洶。
這是李鄂宿醉後的第一感覺。
晃晃并無往常一般炸疼的腦袋。
側耳傾聽,水流潺潺。
擡眼望去,石橋斑駁。
肅殺秋意,在石橋水邊也變的柔柔弱弱,枝頭葉梢的微黃,根本壓不住雜樹野草的莽莽綠意。
這種感覺猶如事後一支煙時的賢者時光,清晰而悠遠。
隻是背後一陣陣的抽痛,讓他訝異于身處的環境,這時候就不用給自己一嘴巴,掃除宿醉的迷茫了。
深吸一口氣,口鼻間沒有熟悉的惡臭酒氣,有的隻是冷森森的鏽鐵味道。
抿嘴細品,唇齒間依稀帶着肥厚的油脂味道。
舔舐帶起齒間殘存的肉絲。
回味一下,韌而不柴,如非老鴨便是老鵝,還是養在水窪附近吃小魚小蝦的那種,不然就是又硬又柴的口感了。
可惜廚子不舍得用料,老鴨、老鵝自帶的腥氣沒遮下去。
多用醬少用鹽,即便不放辣椒、香料,滋味也足夠了,倒是可惜了那老禽,沒有遇上一個懂它的廚子。
腳下鞋底邦硬,讓他想起了鄉間澡堂的塑料拖鞋,單薄到隻能起到隔涼的作用,稍不注意,腳底一滑,就得扶槍捂蛋了。
風微涼,帶來了一陣許久不洗的油灰味道,騷裡騷氣,一下掩住了鼻翼間的鏽鐵味道。
老油灰夾雜着體味跟汗臭味,在清爽的秋日格外刺鼻。
身邊的貨,多半也是如他一樣,是個辛勞奔波的苦命人兒。
“差哥兒,勞煩一下,這是哪裡所在?
聽得水聲,城門外解渴那幾角酒,不經消受,卻有些忍耐不住了。
勞累差哥兒擡手,讓我去排排肚中廢水……”
聽着嘴裡不由自主說出的客氣言辭,李鄂差點被吓的大呼一聲。
隻是如賢者時光一般,各種感覺清晰,人卻無能為力。
“武二,你怎恁的多事?
也罷!
多事也就這一遭了。
這是孟州城郊的飛雲浦,你看這山色水景,端的是一方好道場。
可惜啟程的幾角酒,路上的兩隻燒鵝,都被你這賊厮給糟踐了。
武二,你且記住。
這是刺配恩州途中,已經不是孟州的牢城營了。
這一路既沒有施官人使銀子,也沒有康節級、葉孔目徇私了。
咱們弟兄不徇私情,在孟州城外你這賊厮又不是沒見過。
施官人的銀錢,也不似之前那般好差遣了……”
掃了一眼身旁一身皂色公服,手提攢釘水火棍的鐵面差哥兒。
李鄂隻覺自己嘴角翹起一陣冷笑,嘴裡的言語,又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你算甚鳥玩意兒,也敢在你武松爺爺面前言說不徇私情。
我瞧這水色不錯,下去清爽清爽吧!”
不等李鄂從自語中驚醒,接下來的場面,就更不受他控制了。
隻覺自己腳跟一蹭,一記脆生生的搓地戳腳,就紮在了剛剛那嘴碎差哥兒的胯間。
外罩麻鞋的一腳,讓剛剛還侃侃而談自家鐵面無私的差哥兒,做了土飛機。
帶着破喉而出的慘嚎,就飛身到了飛雲浦石橋下。
眼前事慘不忍睹,李鄂卻在初時的驚愕之後,又恢複了賢者狀态。
他之前是個常年遊走于滄州鄉鎮之間的化肥銷售員,客情、回訪、銷售一肩挑。
為了幾個糟錢兒,自畢業開始,終年漂泊鄉裡、客居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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