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那位伊刻洛斯,迷宮的守護者。”柯裡說。
伊刻洛斯微微一笑,“是的。”
“可我沒弄明白,你們為什麼要繼續這個儀式,”柯裡問,“米努陶斯已經離開,卡利特的人民也不知道關于儀式的内容或它的起源,你們為什麼仍要繼續下去?”
伊刻洛斯注視着柯裡純黑色的眼眸,沉默片刻後說,“我們隻是貫徹自己的信仰,走在神明給我們指引的道路上。”
“那麼,現在呢?”柯裡問,黑色的眸子直視伊刻洛斯的墨綠色的雙眼,“如果你說我是卡利特和米努斯的征服者,我該做些什麼?”
“你什麼都不必做,”伊刻洛斯說,接着補充道,“至少現在來說。那将是很久之後的事了,而你會在不斷前進中明确自己的使命,決定去做還是不去做,冷眼旁觀或是投身其中,關鍵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不過,我仍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你能答應,”伊刻洛斯說,看着柯裡的黑色眼眸,“那是偉大的娜希爾曾向我們許諾的事。”
“說吧,我盡全力做就是。”
伊刻洛斯露出有些哀傷的微笑,接着他将幹枯的左手高高舉在半空。刹那間,無數在半空中漂浮着、緩緩旋轉舞動着的金色葉片,仿佛相應般發出響亮的沙沙聲,它們劇烈舞動着、旋轉着、飛馳着,彙聚在伊刻洛斯巨大的手掌中。金色的光芒如同正午的太陽般閃爍,又如鐵匠的火爐中燒得通透的金紅色鐵塊。翻飛的葉片如星空中的長河,湧向伊刻洛斯手中。
菲奧裡、柯裡和埃克斯在一旁凝視這令人驚歎的一幕。待所有葉片都彙聚在伊刻洛斯手中,他身後泛着金色光芒的、幾乎透明的粗壯樹幹也逐漸暗淡,凝成深灰色的石像,從頂端開始化為風塵消散在廣袤的黑暗中。
周圍的空間瞬間暗下來,隻有伊卡洛斯手中彙聚而成的一枚金色葉片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宛如幽暗星空中唯一照耀大地的明月。
“黑眸子的柯裡,”伊刻洛斯說,嗓音一下蒼老了許多,身體和臉部也出現了許多溝壑,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鮮活滾燙的血液。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擁有一種未知的活力,隻是輕微地動了動嘴唇,但他仍由衷地笑了笑,“還有他的同伴們,菲奧裡和埃克斯。請你們把這片金色的樹葉帶到聖樹,交給守護者列妮妲。”
柯裡伸出右手接過耀眼的金色樹葉,這枚葉片很大,覆蓋了柯裡的整個掌心,份量也有些沉重,他幾乎是托着這片樹葉。
“還有,”他扭過頭,但由于沒有足夠的力氣,沒能完全扭動身子。他又伸出右手細長的灰綠色手指指了一下身後一道高大的拱門,這道拱門和柯裡進來的三道拱門相對。他又指了指柯裡手中的金色樹葉,由于太過虛弱,無法再說出完整的話,最後輕輕動了動幹枯的嘴唇,“出口……”
“放心吧,伊刻洛斯。”柯裡說。
“謝……”伊刻洛斯還未說完,他身後的大樹已經完全消散,成為消逝在虛空中的灰燼,而伊刻洛斯的身體也化為灰色的石像,一點點消散在空中。
“伊刻洛斯,再見。”菲奧裡看着他緩緩消散的軀體說,随後她仰面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埃克斯什麼也沒說,隻是從頭到尾木然盯着伊刻洛斯,以一種仰慕和欽佩的神情。他從一開始便由衷地敬佩這位老樹人,這位為了自己的使命,奉獻一生、終生不悔的伊刻洛斯。
“走吧。”待迪達洛斯和伊刻洛斯已化為黑暗中的灰燼,柯裡說。
他們先走到堆放武器和雜物的牆角,柯裡拿起自己的黑劍,菲奧裡拿起拉瑞斯的灰色巨劍,埃克斯看了看他們,也随手拿了一把金色劍柄的大劍。
柯裡走在前頭,将黑劍抗在右肩,左手拿着橢圓形的金色樹葉,照亮前進的路。他們來到伊刻洛斯為他們指出的出口位置,那道高大的拱門。柯裡在拱門下猶豫了片刻,因為他仍能透過這道拱門看到腳下黑暗的深淵。
他回頭看了看菲奧裡和埃克斯,“繼續走嗎?”
菲奧裡也猶豫了一下後說,“走吧。”
柯裡拿着金色樹葉向前走,穿過拱門,繼續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平台邊緣。他們頭頂的拱門似乎瞬間向前延伸或被無限拉伸,成為一個深邃的、看不到盡頭的走廊。
走廊裡高大的牆壁上繪制着巨幅壁畫,散發着金色光芒,照亮整個走廊内部,如同通往繁華宮殿的神秘道路。他們三人都擡着頭,微微張開嘴,駐足觀望,忘記了朝前走。
柯裡率先進入走廊,他手中的金色樹葉逐漸失去了原有的亮度,在明亮的光輝下不再發出耀眼的光芒。
他們朝前走了很久。從一直觀看着兩面牆上散發着金光的壁畫,他們知道這些壁畫講述的故事正是伊刻洛斯曾對他們講述的,從卡利特王朝的起源到迪達洛斯修建迷宮,再到迪達洛斯死去、伊刻洛斯進入迷宮的所有故事,每個事件隻用一幅壁畫展現。柯裡猜測,伊刻洛斯也繪制了部分壁畫,在迪達洛斯死後。
他們一邊前進,一邊觀看兩側牆壁上的壁畫。菲奧裡和埃克斯走在柯裡身後,菲奧裡在左側,她一直擡着頭,微微張着嘴,欣賞着這仿佛神明繪制的壁畫。她不時用左手指尖輕輕觸碰壁畫,仿佛感到伊刻洛斯正發出滄桑而有活力的嗓音,貼近他們的耳邊緩緩述說,述說那足以成為悠揚傳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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