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正時的州府,一道凄厲又充滿難以置信的哀嚎掀上房梁,回蕩的尾聲在下一刻戛然而止。伴着武二郎的長刀甫一抽出,迸射的血液随之橫灑、飛染公廨漆紅的梁柱,刀下魁梧的身影轟然栽倒。
“武,武……”公廨一隅,樣貌五十有餘、深绯官袍的州尹全無往日威嚴形象,他吓得從官帽椅滑落下來,身子癱坐在地,手指不住地顫抖,參差暗黃的牙齒也在顫抖,“你說有要事密報商議,我帶你來了,帶你來了……可你為何殺他……你怎敢殺他!”面色頹然下去,默然片晌,重又激動起來,揚着面孔緊瞪武二郎,“他是從四品的蒙官啊,是蒙官啊!”
“原本也想殺你的。”武二郎漠然地看了州尹一眼,铮的一甩長刀,殘餘的血液便從刀身血槽陡然濺射出去,暈染似的,點在州尹兩腿間的地磚。
州尹面色凝滞,趕忙閉嘴,将揚在半空的手指抽回。
“同知也死了,武某殺的,而你……”
武二郎收了長刀,入鞘聲響的同刻,他往前緩步欺近,盯着州尹逐漸驚惶而畏懼的眼神,說道:“武某猶記得月餘前着流民整修城牆,卻是你下令每日米粥必須厚可立箸,浮則人頭落地,倒有幾分父母官的模樣,良知尚在,武某自會留你性命。”
“上了歲數的人,總會想着去做些善事……”州尹順口說道,又趕忙噤聲。這武二郎的為人他相當清楚,說一不二,執拗而孤傲,說是留個性命,眼下便再不會暴起殺意,但難保自個的言語會犯了他什麼忌諱,卻是得不償失了。
“放心,黃州尹,之後須得你出力。”武二郎看出州尹的心思,這時上前扶起後者,迎着那邊幾分疑惑的目光,冷峻地說道,“殺同知,是因為他勾結外敵,殺達魯花赤,卻因他與武某不睦,之後諸事恐從中作梗。”聲音稍作停頓,看着州尹的目光凝重起來,複又一字一句地道,“定遠與懷遠兩縣的叛軍明日卯時一刻攻打濠州,眼下濠州城内,敵軍策應藏身于大大小小的綢緞行、茶葉行與各街巷房舍之間,攏共八百餘人,武藝俱是不凡,須得着巡防兵衆盡快誅鋤。”
黃州尹正對外敵之言心生不解,忽然聽到武二郎的後半句,髯發抖了抖,登時一個趔趄,彷佛渾身力氣被抽空,若非武二郎扶着,他便又要癱軟下去。
“此事、此事可當真?”牙口顫得要先前更加厲害,目光擡起,迎着武二郎明亮而嚴厲的眼睛,黃州尹的心口倏地攫緊,目光又黯然落下,“是了,你素來不屑诳語,此事又怎會作假……那下轄的兩縣山明水秀,雨過宜耕,我們都讓與他們了,就是不願再徒增戰事,可他們為何不滿足,為何還要攻過來……”
“讓與?”武二郎目光陡然一厲。
黃州尹默然片晌,好整以暇地整了整下擺,複又轉過身去,撐住官帽椅的扶手緩緩坐定,背脊也便一點點佝偻下去,像是忽然流逝了許多的年歲,無論如何也難以呈現出往日威嚴而端正的坐姿。
“我很怕死。”他便如此低垂着目光,重述了一遍,“我很怕死……比尋常人更怕死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忽的擡頭,目光卻是越過武二郎,失去焦距的瞳孔落向公廨之外的天空。
“我是從四品的漢官啊,耗去三十多載的光陰,犧牲了妻兒方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仕途就到這裡了,上不去,也不願再進一步,畢竟大都太遠,看不清的……
但我也不想下去,大家都一樣,他即便是蒙官,也不想因濠州境内出現叛亂被問責、被調離,能遮就遮吧,能讓就讓吧,都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反正江淮亂了,南方亂了,不去呈報,安豐路不知道,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不知道,大都更不會知道,至于反賊麼,就那樣,有糧吃有衣穿,時日一久,鬥志也便消磨了,适時讓與兩縣,彼此相安無事……”
申正時的天色漸漸褪去光亮,陰霾從東邊往西邊蠶食,黃州尹的聲音響在吹進公廨的清冷秋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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