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狗子雖然和他爹不對付,但心裡也是惦記着的。他知道他爹一直看不起他,嫌他丢人。他憋着氣,一心想證明給他爹看。可是現在他幹成事了,來接他爹享福了,他爹卻不在了。
他嚎啕着大哭,泣不成聲。賴狗子的媳婦就跪在地上,低着頭。
圍觀的人看得搖頭,原先賴狗子在村裡偷雞摸狗的,不招人待見,現在看他傷心的樣子,又覺得可憐,還有些心軟的嬸子跟着濕了眼眶。
老村長啪嗒啪嗒地抽着煙杆,看不出表情,直到哭聲漸漸緩和,他才說:“我不管你是不是真心難過,你爹辛苦了一輩子,拉扯你長大,給你讨了媳婦兒,你也得給他厚葬了。”
賴狗子抹一把眼淚,答應着說:“這是當然。我知道我對不住爹,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了,我不是人……”話沒說完,啪的給自己一耳光。
程老太看着荒唐,歎口氣,“你爹要是泉下有知,總算能有些安慰。”
她也是看着賴狗子長大的,從小就讓他爹沒省心過,現在看到他的轉變,心裡對他的怨怼消散了些。
老村長可不打算輕易饒他,厲聲問道:“你偷了程家的糧食跑了,咋又回來了?”
賴狗子敢回來,也沒想逃避,沖程老太磕了個頭,啞着嗓子說:“我對不起嬸子,對不起程家,以前我就是個混蛋。”
他交代說,那晚偷了糧食以後,怕程家找上門,就連夜帶了糧食,拉着他媳婦跑了,到鎮上投奔他的兄弟。所謂的兄弟,就是一群惹是生非的混混,他們說罩着他們兩口子可以,不過要把帶來的白面和土豆交給他們。賴狗子起初很相信他們,自然同意了。
結果那群混混答應供他們吃住,其實就是丢些殘羹剩飯,還讓他們睡破橋下面。
賴狗子一氣之下,和他們撕破臉,但是對面人多勢衆,他反而被恨恨揍了一頓,躺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他現在還能清晰地憶起唾沫沾在臉上的感覺。
更可恨的是,他看見他們把手伸向了他媳婦。他媳婦不會說話,是很柔順的性子。那天她舉起藏在手裡的石頭,一下子砸下去,血濺了一地。
不知是不是鮮血的顔色激發了他的血性,他爬起來,撿起塊石頭,撲了上去……
他赢了,帶着滿身的鮮血。
然後他就帶着媳婦逃了,坐上火車,迷迷糊糊的到了義城。
在大城市裡摸爬滾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運的是,他在那裡遇到了他的貴人,給了他一份體面的工作,足以養活他倆。安頓好後,他打算回來接父親一起去義城定居。來的路上,他還滿心激動,誰知等着他的是這樣一個噩耗。
他說完,眼淚又落了下來,衆人也久久沒有出聲。
半響,老村長清清嗓子,說:“你要把這場教訓時時刻刻記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再走老路。以前你犯的錯事先不提,把程家的糧食還了,就算你清白。”
賴狗子抽泣着說:“嬸子,我一定把糧食還回來。”
程老太點點頭。
賴狗子帶着媳婦,暫時住回家裡,果然認真地安排了父親的喪事。修了墳穴,請了禮樂,也算風光大辦,當天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來送喪了。
至于程家的糧食,還回來了三袋玉米并一袋白面,比丢的糧食多。賴狗子說,多出來的,是為程家願意去找他父親的謝禮。
程老太知道後,又感歎一番,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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