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裡頗一腳踏進那兇宅的時候,萬沒想到她也在那。一隻紅而透亮的富士大果浮現于山中民婦手中,灰鼠袍子上的絲絲縷縷随着落筆逐漸清晰可辨,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小楠從那極緻大觀中落回實地,心境難免變化,此刻筆随心動,那筆觸越發的流暢随性起來。于不知不覺間,脫去了早前按部就班應試考級的範疇,有了她自己的風格。
看了好一會兒畫,劾裡頗微微點頭,也不加言語評價,直到小楠擡頭時,看見女子目光中一片甯靜。他這才颠了兩下那斷桌腿兒。從木頭紋理看,這是多年生的白桦木。屋内打鬥痕迹不多,那本族民婦與小楠身上并無鈍擊傷痕。劾裡頗心中疑惑,看一眼斷裂的桌腿,道:“這,不會是你做的吧?”
小楠伸手接過那桌腿兒,忽然兩手較力,木頭再次生生斷裂。這才解釋說:“我也隻是力氣大些,卻并無功夫章法。當晚也是險中求生。”
劾裡頗示意手下拿來自己的弓,道:“試試這。”
下一分,弓弦形如滿月。唬得侍衛長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世子的天狼寶雕,實打實的硬弓!尋常壯漢也是拉它不開,真不知那小細胳膊哪來這麼大力氣。再看拉弓之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不用說,此時的王小楠依舊戰鬥聖衣在身,這麼做一來,是為了安全起見,二來也是因為唯有如此,才得自圓其說。據許琦山爆料,當晚逃脫的羅斯人可是個中高手,折了兩個女真兵方才制服。不想當晚就會潛逃到小楠她們的屋子去。
幾聲擊掌,劾裡頗難得卸下擔子,笑得開心:“想不到王娘子還是天生神力,真是女中豪傑!”。眼睛在小楠身上轉了轉,又道:“我怎麼看,都覺得那賢雅宋國與姑娘氣質不相搭配呢?哈哈,既拉得開我這弓。剛巧,公事暫罷,府中無趣,不如一起去試試那騎射之樂?”
王小楠本來興味兒不濃,無奈這是人家地盤,又想起來有幾份合同和驗收單還沒有簽批。這個世子大人不批,我還怎麼拿工錢?俺們船廠工人總不能白幹活兒吧?這才小心的收了畫冊,随劾裡頗出門。
接連試射不得要領,要說這騎射,最是講究人的專注與控制力。以劾裡頗其人眼力,又怎會看不出人家的心思不在此處,不由心下失望。一擡手,示意人馬返程。一隊人馬當即令行禁止,看得王小楠聯想到軍犬與訓練員的畫面。
遠遠見到率賓府門處立着一人,卻是劾裡頗的兄長,完顔劾者。劾者目光玩味流轉,被劾裡頗假裝無視。這文士來到王小楠身前,一拱手道:“王娘子,我乃這女真部司政,有關船隻交接細末處,尚有事請教,還請随我前往府衙細談。”
一聽這話,小楠來了精神,馬内到手有望,還得是未來大金的相國辦實事啊!屁颠兒屁颠兒地跟着人家身後去了。行至府衙,劾裡頗屏退随從,唯留三人對坐。王小楠微覺有些不對,這是有甚話要問呢?果然,劾者自懷中掏出一條五彩繩結,正是當初在江南時自己那手粗活兒。隻聽他道:“姑娘,這一方寸之中,道理深邃難解,劾者不才,不能盡知其意,故今日當着衆人面隻說是船隻之事,實則是想向您求教。”
劾裡頗道:“兄長啊,與這貨說話就不必如此嚼字了。”
王小楠大汗,好吧,自己的确是不喜歡文绉绉,說半句留半句的周旋,遂說道:“這繩結,其實怎麼解都可以,若是想象成一股股勢力,也自無不可的。不過就是尋對相互纏繞壓制的法子吧。大道理,說者易,行者難。各領域有各自編花繩子的道術。我擅長領域與兩位不同,實在也是詳解不來。若要我着眼具體事物,倒還有些改進的法子。”說着,回頭翻找自己包裹,拿出幾樣東西出來。對面兩人大眼瞪小眼兒,愣是一樣也不識得。
“這水銀溫度計,測量冷暖之用。”看着上面讀數,因是剛從外面進來——零下15度。又瞄了一眼屋裡的火盆。王小楠繼續說道:“估摸着過上一刻鐘,溫度能回升到十度左右。您可試着靠近不同溫度所在,觀察其中水銀柱高低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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