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蒙蒙亮,田野浦的臨時營地裡便響起了嘹亮的軍号聲。
不過考察團的嘉賓們在佐世保基地駐留那幾天,便已習慣了這種起床号,因此倒也沒有發生恐慌和混亂。
隻是昨天觀戰之後,不少人過于興奮,導緻晚上沒怎麼睡好,這麼一大早就被鬧起來,難免有些不太舒服。
但海漢外交人員的通知很快就幫他們催醒了瞌睡,沖突雙方交戰在即,而今天的觀戰地點将從海上轉到陸上,所以需要盡早從營地出發。
既然又有熱鬧可看,那這懶覺不睡也罷。
于是在營地匆匆吃過早餐之後,考察團又踏上了新的行程。
不過新的觀戰地點距離營地其實也沒多遠,甚至根本就不用出動車馬,步行一盞茶的工夫即可到達。
這處地點就在丘陵戰場的東側,從這裡不僅可以看到渡海登陸的幕府戰船,同時也能觀察到兩軍交鋒的戰線。
考慮周到的活動組織方還提前運來了大量椅子,在這地方布置了簡單的觀戰區。
“今天的觀戰位置,我國已向交戰雙方進行了通報,所以各位不用擔心會遭到誤傷。另外昨晚至今晨,戰況也有了新的進展,容我簡單作個介紹。”
石迪文親自登場,拿着喇叭向考察團作了簡要的說明。
根據海漢所掌握的信息來看,昨晚入夜之後,幕府仍在不斷向丘陵戰場附近的灘頭陣地輸送作戰人員,陸陸續續又送了至少兩三千人過來。
而天明之後,九州聯軍的戰船已重新回到海峽裡,丘陵高處的炮口也再度對準了海面。幕府軍吸取了昨天的教訓,就不太敢再讓大量運兵船往這邊硬沖了,必須得重新調度,安排戰船掩護才行。
鑒于幕府軍已有相當數量的軍隊渡過海峽來到九州一側,聯軍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遲滞幕府軍的渡海速度,圍點打援,最終消滅已經登陸沒有退路的這部分幕府軍。
石迪文稱,如果聯軍能夠打掉已經渡海的這部分幕府軍,那麼對方要組織下一輪的大規模登陸戰,恐怕就不會這麼輕松了。
因為在昨天的交戰中,兩軍已經拼掉了不少戰船。幕府軍的船隻數量雖然仍然占優,但考慮到攻方發起登陸戰,勢必要更多暴露在岸防火力的打擊範圍中,這點優勢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了。
有人對石迪文的說法提出了質疑,如果幕府軍久攻不下,肯定會重新選擇别的進攻方向,屆時聯軍也未必有能力再布置一個丘陵戰場這樣的特殊陣地了。
石迪文解釋道:“渡海登陸作戰極為複雜,并不是随便換個地方就能馬上實施,否則幕府軍也用不着放棄其他幾路攻擊,集中兵力要打開丘陵戰場這個通道了。”
“聯軍的作戰思路,就是盡量将幕府軍的攻擊方向集中到這一個戰場上,然後利用海峽天塹遲滞對方的兵力投送,讓對手不斷在這裡失血,最終失去渡海作戰的能力。”
“正面戰場硬拼,聯軍肯定是耗不過擁有兵力優勢的幕府軍。隻有拖到兩軍進入隔海相持的階段,聯軍才會有以弱勝強的機會。”
在場的聽衆其實也分不太清這究竟是石迪文的看法,還是九州聯軍的想法,但或許這兩者本就是一體,沒有根本的差别。
不過由此也能看出,至少九州聯軍現階段的作戰目标還比較實際,沒有妄想要一舉擊敗幕府軍,而是打算先穩住陣腳,慢慢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再謀求展開反擊。
當然這樣的作戰計劃是否能夠達成目标,那也還得看戰場上的實際表現。
考察團抵達觀戰地點不久,雙方仿佛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很快便開始了新一輪的交鋒。
通過昨天付出大量人命得來的教訓,幕府軍顯然已經意識到由下往上攻打丘陵高處的炮台陣地不太現實,整個山坡上密布着各種防禦工事,地勢又難以展開攻擊陣形,硬着頭皮往上拱也隻是白白送命而已。
經過一晚的研究,幕府軍的将領已經調整了進攻策略,打算沿着海岸線往東西兩側突進,繞過這處緻命丘陵,直撲其陣地後方。
幕府軍的思路其實沒錯,由此形成對丘陵陣地的合圍,到時候還可以實現反向的圍點打援,引聯軍來救。丘陵上邊就算有再多的敵軍,多圍幾日斷了補給,也終會彈盡糧絕。
唯一沒有預判到的是,九州聯軍已經将這裡視為了決戰戰場,投入重兵部署防線,把幕府軍可能發動攻勢的每一條線路都已計算進去,并且制定了相應的防禦戰術。
昨天交戰中一部分被擊傷無法再出海的戰船,也是連夜将船上的火器全部卸了下來,轉運至這邊的陸上陣地,盡一切可能加強防線上的火力。
雙方的交戰很快就從試探性的攻擊升級為大面積交火,幕府軍投入戰場的火槍兵比例明顯要高于昨日,而且從整隊進入戰場開始,就是非常标準的線列步兵陣形,使用的火槍型号也是整齊劃一,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部隊。
考察團這邊的解說随即介紹,幕府軍出戰部隊所使用的火槍,是海漢造二八式火繩槍,有效射程可達五十丈。
這種火繩槍是海漢專為軍火貿易研制的外銷型号,從未在海漢軍中列裝過,但安南、朝鮮等國都曾大量購入過這種火槍。
雖然是最原始的火繩槍,但相較于幕府軍以前使用的仿制葡萄牙火繩槍的種子島铳,其射擊精準度和擊發可靠性都有着明顯的優勢。
其作戰性能雖然比不了技術更先進的燧發槍,但畢竟價格僅為燧發槍的一半左右,一分錢一分貨,十分适合預算有限的買主。
目前戰場上的交戰雙方,也都購入了不少二八式火繩槍,作為火槍部隊的基本配置。
不過在眼下這個戰場上,九州聯軍顯然具有更為顯着的優勢。
丘陵之下的臨海通道非常狹窄,幕府軍勉強能排出二十人寬度的線性陣列隊形,這就意味着面對敵軍的開火,他們将避無可避。而九州聯軍這邊卻是有提前部署好的射擊掩體,可以将對方的射擊命中率降到一個極低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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