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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母親聞言回過頭來，看到蒙克，立即站了起來，哭着走到他跟前，捶打他的胸膛。蒙克一條腿受了傷，傅楊河扶着他才勉強站穩。如今她撲上去，若不是班覺貢布撈了一把，恐怕三個人都要倒在地上。他阿媽哭的十分傷心，嘴裡不斷地說着什麼，可是也聽不懂，隻是那傷心和埋怨傅楊河是能感受到的。蒙克的固執和怨恨仿佛在刹那間土崩瓦解，跪在了地上。他的腿受了傷，跪下來的時候大概很是疼痛，整張臉都紅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卻也不言語。他還能說什麼呢，好像什麼都不想說，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隻是無聲哽咽。平措走過來摟住他的頭，拍了拍他的背。悲痛襲擊了這一家人，生死面前無大事，什麼恩怨都不值一提了。傅楊河覺得房間裡壓抑的很，便悄悄退了出去。班覺貢布察覺，便也跟了出去，見到傅楊河站在走廊的窗戶那裡發呆。&ldo;真叫人難受，&rdo;傅楊河說，&ldo;這算不算屬于蒙克的人間慘劇。&rdo;父母和孩子決裂，終究是兩敗俱傷的下場，到最後真說不出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因為愛也無從愛，恨也無從恨，所以更悲慘。班覺貢布安慰說：&ldo;雙方都盡力了。&rdo;傅楊河回頭看班覺貢布，剛要說話，就看見班太太從裡頭走了出來。她神色凝重，臉色慘淡，看了他和班覺貢布一眼。&ldo;阿姨。&rdo;傅楊河叫了一聲。班太太點點頭，挎着包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傅楊河輕輕推了班覺貢布一下，班覺貢布便跟了上去。班太太說：&ldo;你是沒看見，蒙克他父親斷氣前，一直念着蒙克的名字呢，撐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沒能撐到。&rdo;&ldo;他如果當初不那樣對蒙克，最後也不會父子倆最後一面都沒見上。&rdo;班覺貢布說。班太太看了他一眼，問說：&ldo;你這話是在警醒我麼？&rdo;&ldo;阿媽，&rdo;班覺貢布停了下來，說，&ldo;我們親眼看見了這樣的悲劇，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們警醒麼。你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和楊河，難道想到最後讓我們步上蒙克他們家的後塵麼？&rdo;班太太說：&ldo;你是蒙克麼？我也不是他阿爸。我的底線在上午的時候已經說了，你可以跟他在一起，但是你們倆不能公開，以後你還是要和一個女人結婚，哪怕你是假結婚呢，我也無所謂，面子上做夠就行了。你看着辦吧，這是我的底線。&rdo;班太太說完就走了，班覺貢布在原地站了一會，又追了上去，說：&ldo;我如果要和傅楊河在一起，将來肯定是要結婚的。&rdo;班太太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終于還是走遠了。他剛才那一聲聲音很大，連傅楊河都聽見了。他走了過來，對班覺貢布說：&ldo;你怎麼也不服個軟。&rdo;&ldo;眼下不能讓步，&rdo;班覺貢布說，&ldo;還沒到最後拍闆的時候。&rdo;他跟他阿媽，如今就跟商場上談生意是一樣的，一個盡可能地提價錢，一個盡可能地壓價錢，如果這個時候就服軟，後面隻會做出更多的讓步，隻有這個時候堅守住了，到最後哪怕仍然不得不做出些許讓步呢，也可以将自身利益獲得最大化。他沒跟傅楊河說這些，隻安慰他說：&ldo;我自己的阿媽，我清楚她的脾性，你不要擔心，我會掌握好分寸的，我雖然愛你，但也不會傷害她，我們不會走到蒙克那一步的。&rdo;傅楊河點點頭，說：&ldo;我進去陪着蒙克，你跟平措張羅一下接下來的事吧。這個時候了，我們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rdo;他說完又重新進去了，蒙克還在床前跪着，他阿媽也在哭，隻有平措在和醫生商量接下來的事。央金在一旁紅着眼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傅楊河走過去，對蒙克說：&ldo;你别跪着了，腿受不了。&rdo;他說着就把蒙克給攙扶了起來。蒙克眼睛都紅腫了，隻無聲地哽咽，從始至終都一句話沒說。他們家的親戚也來了，幫着料理後事，房間裡人一時太多，傅楊河便攙扶着蒙克從房間裡出來。蒙克忽然哽咽說：&ldo;我沒有阿爸了，從此再也沒有了。&rdo;他說罷終于嚎啕大哭起來了，傅楊河鼻子一酸，險些也要落淚。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蒙克，蒙克哭的那麼傷心，恨早已經消失無蹤，隻有無盡哀痛，哀痛于他失去血緣至親。或許那一刻他也會後悔吧，後悔自己為什麼是個同性戀，他或許也痛苦害怕吧，痛苦和害怕于他的父親是不是因為他才死去。而他又有什麼錯呢，這條路，是他選的，也不是他選的，終歸到底，他也是個可憐人罷了。若此刻死的人是他，他的父親，大概也是一樣肝腸寸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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