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同顧婧琪一道轉了轉,過不多時,秦氏便遇着了相熟的别府夫人,兩廂攀談起來,顧婧琪一個尚未出閣的閨秀,也不好湊在其中摻和,便同秦氏打了招呼,獨自在堂中走動。
金玉堂的首飾頭面琳琅滿目,大多都頗為華貴,且越是華貴越是價目驚人的,便越是問價者衆,那些尋常些的則乏人問津。顧婧琪本就對這些金銀珠翠不甚感興趣,便隻在那些門可羅雀之處随性看看,瞧着瞧着,倒還真看上一件東西:一件不過掌心大小的玉山子。
玉山子她見得多了,家中父親書房裡便有許多,但素來都尺寸偏大,少見如此精巧細膩的,仔細看去,還能見到那小小一座玉山子中玉雕的童子,連一根根手指都清晰可辯,實在巧奪天工。顧婧琪看得歡喜,便伸手要拿,哪料半路殺出個冤家,先她一步将東西取了。
顧婧琪癟癟嘴,擡頭看去,卻見與她争搶的乃是一個玉面公子,看樣子長她幾歲,身材颀長劍眉星目,活脫脫一副詩經中衛風淇奧的模樣,她于是便歇了與人家争奪的心思,做了個手勢将東西讓與對方,識趣地要走開。
那淇奧公子卻道:“這玉山子,姑娘可是喜歡?”
顧婧琪心說,淇奧公子不單模樣好看,說話的聲音也極好聽,可見她這番禮讓果然十分必要,心情十分愉悅,又答:“确是個精緻物件兒,但我隻覺得别緻好看罷了,并非執意要得。”
淇奧公子笑了笑,道:“這小童雕得精細,一時卻看不出是個什麼典故。”
顧婧琪湊近那玉山子瞧了瞧,見那童子身處山林野趣之間,一時像是雲深不知處的意境,一時又像是遙指杏花村的出處,再仔細琢磨琢磨,又覺得急走追黃蝶也講得通,确是辨不明典故,遂言:“我也看不出,不過既然隻是一個擺件兒,在我看來也不必多麼講究,看個意趣也就是了,倘公子不喜,不如将此物留在此處,讓它再等有緣人吧。”
淇奧公子挑了挑眉,笑道:“姑娘豁達,想來正與這山子投緣。”
顧婧琪不知接什麼話才好,隻笑笑、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
淇奧公子瞧着她走開的背影,搖搖頭,低聲自語:“小丫頭忘性真大……”
顧婧琪這走了一圈的工夫,秦氏已與人攀談終了,手上還拿了一個玉扣子。
顧婧琪笑問:“三嫂這是給泓兒挑的平安扣?”
秦氏已與二房的次子顧居遠育有一子,今年剛滿兩歲,因是這一輩上的第一個也是如今唯一一個孩子,故而甚得家族中人的偏寵。
秦氏笑道:“可不正是為了那個小皮猴兒,整天爬上爬下不讓人省心,前兒差點從榻上跌下來磕壞了牙!”
秦氏瞧了瞧小姑,見她兩手空空,笑問:“還真是一心裝着怡樓的糕,一個也沒挑?”
顧婧琪笑了笑,想起剛才那個玉山子,回過頭看向那個方向,卻見那玉山子不見了,淇奧公子正轉身朝外走。她禁不住問秦氏:“三嫂,你瞧那人是哪家的?怎麼瞧着眼生?”
秦氏随着她看去,隻見到淇奧公子的背影且很快就消失不見,自然未能辨認出來,隻依稀覺得眼熟,笑着揶揄:“怎麼了,我們婧琪長大了?”
顧婧琪愣了愣,反應過來以後小臉兒通紅,嗔道:“三嫂……三嫂說什麼呢!我不過是随口那麼一問!”
秦氏捂着嘴笑,顧婧琪羞惱得直跺腳,沈西泠收了賬冊往外走時,正見她二人鬧得歡騰,走近笑問:“這是怎麼了?”
秦氏要說,顧婧琪便上去攔,鬧得秦氏沒有辦法,隻好說:“沒什麼沒什麼,就是她鬧着要吃糕罷了。”
沈西泠笑着看一眼顧婧琪绯紅的小臉兒,沒再追問,笑道:“那咱們走吧。”
三人一并出了金玉堂,坐上馬車,奔怡樓而去。
挽朱跟在車側,見車窗簾子撩開一道縫,沈西泠朝她招招手與她耳語幾句,挽朱乖覺地點點頭,跑到駕車的旭川身側,對他說:“旭川哥,夫人說了,走建安大街。”
從金玉堂去怡樓若走建安大街便算是繞路,且繞得還不算短,但夫人既然如此說了,旭川也無意反駁,點了點頭,說:“好。”
挽朱笑着向他道了謝,走回自己原先的位置,連紫瞧了她一眼,挽朱躲避着她探究的眼神。
建安大街仍是人聲鼎沸,挽朱卻無心看這些熱鬧,隻伸長了脖子四處尋找使君府馬車的蹤迹,但目光在整條大街上掃了三個來回也沒看見影子,這時又聽沈西泠叫了停,同秦氏和顧婧琪一道下了車,吩咐旭川将車停在一邊,在街邊的小攤上看起糖畫兒來。
顧婧琪纏着沈西泠撒嬌:“嫂嫂,我們看什麼糖畫兒呀,這哪有你怡樓的糕好吃?咱們快走吧,我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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