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家也不是用不起這樣的轎子,可若是用了,那可不就等于在大街上嚷着叫官府多收稅麼。”李翠蘭忽然道。
李翠蘭年紀比方夫人小些,看起來卻是要比她老好多歲。練鵲拍了拍李翠蘭的手:“這等人空有其表,比不上娘。”
所以說背後議論人,風險最大。母女倆這裡正說着話,那裡方夫人卻仿佛有感知似的停下來,四下看了看。
然後方夫人就看到了練鵲。一個嫩的跟蔥一樣的姑娘,膚白細嫩,烏發如上好的緞子一般,斜斜地绾在身後。頭上并無其他綴飾,隻一系帶、一玉簪,那絲帶殷紅,玉簪翠綠,兩相映襯之下,更顯出練鵲精心動魄的白來。粗粗一看,仿佛整個人都要與日光合為一體了。走近了再看時,原本纖秾合度的身姿這才顯出全貌。練鵲穿得是時興的淺色羅裙。裙擺一截一截地鋪開,似盛放的花朵,又漸漸向上收束,到了極細的腰部又仿佛一隻手便能握過來。
再往上看,那細膩的皮肉被衣裳緊緊地包裹住,顯出一種隐秘的誘惑來。
“姑娘,”方夫人不由得柔和了神色,“擡起頭來。”
練鵲正覺得奇怪呢,擡頭打量方夫人。
便是這漫不經心的一瞥,展露了千萬種的風情。但凡同那雙眸子對上,别人就再也想不起什麼朱紅的嘴唇挺巧的瓊鼻了,隻得一心一意地成了那鴉羽似的長睫下、猶抱琵琶半遮面似的眼波的俘虜。
方夫人怔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笑出來,欣慰道:“甚好、甚好。今日合該是佛祖保佑,叫我遇上姑娘這樣的絕色。”
又拉住李翠蘭,殷殷地問了家裡營生住址,這才離去。
李翠蘭暈暈乎乎地,心想這便是佛祖顯靈了。小鳥兒得了太守夫人的青眼,哪裡還愁嫁不出去?
與她相對的,練鵲的表情漸漸沉重起來。小琴雖然懵懂,但也會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勸道:“橫豎在這裡不是辦法,夫人小姐還是先去上香吧。”
李翠蘭此刻身體裡仿佛蘊含着無窮的力量,拉着練鵲的手,道:“走,小鳥兒,娘帶你去求一樁姻緣去。”
練鵲哭笑不得,隻得順着她的意去了。
主持是個看着十分慈和的老頭子,據說德高望重。他聽說前頭發生的事,親自接待了母女二人,抽了簽後,在廂房内沏了茶,為練鵲解簽。
“這是九嶺新得的茶葉,一斤便值千金,還是太守夫人贈與老僧的。”主持笑眯眯地摸着胡子,“兩位女檀越請。”
“這、這可怎麼使得?”李翠蘭手足無措地拒絕道,她就沒這麼受人重視過。
練鵲瞧着泛着玉色的瓷杯,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對主持說道:“我母親今日來帶我求姻緣,沒想到能得到方丈親自解簽,實乃幸事。”
主持搖搖頭,道:“女檀越此言差矣。佛法說衆生平等,老僧為你解簽,也不過是因為你我有緣罷了。”
“方丈是得道高僧,肯為我家閨女解簽,民婦真是感激不盡。”
練鵲笑笑:“那不知,此簽方丈要作何解?”
她從袖中取出那竹簽。
反扣在桌面上。
主持一面說:“我瞧着女檀越面相,此簽應當是上上簽。不過具體的情況,還是要分析簽文才能得知……”
他同時去看那簽文,卻發現上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削去一截似的,還殘留着一些木屑。
主持身子一震:“這……”
李翠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有什麼不好的簽文,正要湊過去看,卻被那主持擋住。
隻見他臉上含着高深莫測的笑意,再度摸了摸胡須,道:“女檀越的姻緣牽連甚多,即使是老僧,也不能輕易對外人道出天機。否則到時七星移位、命理大亂,可就是老僧的過錯了。”
“什麼?”李翠蘭聽了,心裡不是滋味,“大師的意思是,我女兒的姻緣難求了?”
“非也,非也。”主持又道,“雖然天機不可洩露,但人世之事自然是要靠人力來完成。我看小檀越不久就會遇到自己命裡的貴人了。”
李翠蘭這才長舒一口氣,向主持行了一個禮:“多謝大師,阿彌陀佛。”
一直到她娘拉着她去樹下許願時,練鵲才憋不住笑出聲來。
本來那簽筒裡就幾乎全是上簽、上上簽,卻被她用内力抹去了簽文,所以上面才全是空白。這老和尚可真真是能說會道,什麼樣的話都能扯得出來呢。
美人笑起來都是美得不可方物。李翠蘭一面覺得自己女兒果真是神仙送到她肚子裡的,一面又恨鐵不成鋼。她甚至說:“小鳥兒,你這些年在外頭真的就連一個傾慕的郎君也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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