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學智等待着張小瓊的回信,仿佛是等待命運的裁決。
終于拿到回信的時候,他的心狂跳着,竟然不敢拆開,他太害怕這個女生的冷漠絕情了,可是他太愛這個冷漠無情的女生了!
他回到實習單位臨時分配的住所,趁着同伴不在的時候,幾乎是顫抖的雙手撕開信封,隻有薄薄的一張紙。他沒敢直接看信,先閉上眼睛,默默祈禱,然後看看手裡,折疊得成心形的信紙,跟他給她的一樣。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學智:你好!
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吧?感謝你一直以來引領我閱讀,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剛讀個開頭,雷學智的失望馬上寫在臉上。這哪裡是情書,簡直是外交公函嘛!心想,這塊石頭難道真的捂不熱嗎?
于是他耐着性子往下看:
你的心思我知道,隻是我可能是晚熟型的女孩吧,對感情這事不敏感,而你的窮追猛打更讓我手足無措。給我時間,也給你自己時間。畢竟我們還是學生,很多想法和做法都不成熟。再說畢業後各奔東西,我們的将來是未知數。别給我施加壓力好嗎?
小瓊
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日
雷學智看完信,對這個女孩的冷靜和越年齡的成熟,那是由衷地佩服。她說的對,他馬上畢業了,畢業分配還是個未知數,而她将來大概率會回到她家鄉的城市,他們能在一起嗎?看來比起張小瓊的成熟,自己真是癡長兩歲,隻是感情用事罷了。可是,愛情,難道不可以越時空嗎?不可以越一切嗎?趁着年輕,不可以瘋狂一次嗎?如果十幾二十歲就這麼老謀深算,是不是負了年少負了青春?雷學智用手幹搓了一把臉,想不通的事情,就放一放吧,連同他對她的感情。可是他放得下嗎?
雷學智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裡,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遠。就這樣睡着了,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和張小瓊手挽着手在雲端飛翔,耳邊呼呼的風聲使他怎麼也聽不見張小瓊說的什麼,可是他明明看見張小瓊笑着對他說着話,他聽不見,張小瓊放開他的手,一個人飛走了,而他正要追過去的時候,突然雲層斷裂,他掉落下去,他驚恐地想抓住張小瓊,張小瓊卻冷笑着看着他,任由他下落……他驚醒了,愣怔半天,這是什麼意思?他平時極少做夢,小睡一會兒,居然做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夢,唉,張小瓊,張小瓊,你是我命中的劫數嗎?
“聽說中文系又有個學生被送精神病院了。這下好,三院有兩名金陵大學的學生,這病也傳染啊?”晚上熄燈前,大家都躺在床上的時候,孫潔雲大聲說。
張小瓊側頭看了一眼王曉晨,見王曉晨躺着看書,并沒有任何反應。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也都顧及王曉晨的面子,默契地保持沉默。孫潔雲顯然是故意的,她記恨王曉晨說她搬弄是非,所以她要王曉晨難堪。
見沒有人搭話,孫潔雲又說:“好可怕,據說是那種暴力型精神分裂,見人就打呢。不知道誰造孽,把好好一個高材生弄成這樣。”說完還不停地咂嘴歎息。
趙玉晴使勁給她使眼色,意思是讓她不要說了。可是她假裝不明白,反而對趙玉晴說:“你不相信?是真的,隔壁的陳連枝看到的,他追着一個女生打,把那個女生吓得鬼哭狼嚎的。”
趙玉晴不看她了,也不說話。王曉晨隻能裝聾作啞,她強忍着憤怒,不想和這個沒有底線的女人搬扯。刑剛被送精神病院,她聽說了,起初震驚之餘還是有點内疚的,但她認為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她,戀愛分手在學校裡每天都生,可是因為分手打人,刑剛恐怕是頭一份。孫潔雲沒趣,又誇張地說:“這麼驚悚的新聞,你們怎麼不感興趣呢?”
張小瓊忍不住怼她:“孫潔雲,你差不多些行了啊,沒完沒了是不?”
孫潔雲裝作很無辜的樣子,說:“瞎聊呗,平時不也這麼聊天嗎?難道你們知道他是誰,還是知道他病的原因?”
王曉晨終于忍無可忍:“賤人!”
孫潔雲立馬從床上跳起來:“你罵誰賤人?!”
王曉晨也不示弱:“誰賤罵誰!”
孫潔雲竟被噎得無語回怼,她氣急敗壞,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砸了過去。一杯水潑在王曉晨的被子上,王曉晨起身,拿起門後的掃把對着孫潔雲打過去。這生在一瞬間的動作,其他人沒來得及反應,等孫潔雲捂着頭驚叫,張小瓊急忙拉住王曉晨,趙玉晴也及時護住孫潔雲,王曉晨的第二掃把沒打下去。不過挨了一掃把的孫潔雲怎麼能甘心,她瘋了一樣撲向王曉晨,趙玉晴死死拉住她,張小瓊把王曉晨擋在身後。
王紅實在看不慣孫潔雲自恃家庭條件好,整天無事生非欺負王曉晨,見王曉晨打她,覺得挺解氣,躺在床上本來不想管。可是眼看她們越鬧越大,這動靜一會兒整個樓都被喊過來看熱鬧了。于是也起來,站在她們中間,說道:“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有多大怨仇?至于嗎?”
誰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孫潔雲理虧,而且還是她先動手,王曉晨打她那是活該。即便是趙玉晴,也覺得她今天實在過分。王曉晨已經和邢鋼分手了,出什麼問題和王曉晨有什麼關系?即便是因為分手導緻他精神分裂,那也是他本身就有心理問題。可是孫潔雲專門在人家傷口上撒鹽,确實不地道。但她受孫潔雲恩惠,跟她關系好,也不便說她,隻能好言相勸。
孫潔雲才不管那麼多,她橫行霸道慣了,今天這虧吃大了,所以非要和王曉晨一決高下。張小瓊和趙玉晴把她按着坐在床上,張小瓊有點生氣地說:“你鬧夠了沒?非要打一架,頭破血流才好?傳出去丢不丢人?”
孫潔雲怒氣沖沖瞪着王曉晨,嘴裡依然不幹不淨罵着,氣得王曉晨又要拿掃把打她,王紅趕緊把掃把奪回來,小聲說:“行了,别理她。”
張小瓊不客氣地說:“還鬧?你不覺得今天是你不對嗎?是你沒事找事,怪不得王曉晨。如果你再這個樣子,我們可以向輔導員申請,把你從我們宿舍弄出去。”
孫潔雲自知理虧,雖然挨了一掃把,可是此時大家都不站在她這邊,也隻好偃旗息鼓。
見她沒了嚣張氣焰,張小瓊說:“誰也不許再鬧事,收拾收拾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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