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後,後宮居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皇帝雖然還是愛作弄祁疏玉,但并不敢讓他知曉自己的小心思,免得被他看輕,笑自己貪圖美色。
萬言甯那日哭唧唧跑回去,結果轉頭就看見了不遠處一臉擔憂望着他的南竹姑姑,眼淚汪汪地跟着她回去了。平日裡也不再想着裝癡賣傻的讨皇帝歡心,時常寫信和萬瀾羽聊些家族發展、朝堂勢力變動,萬瀾羽見他長進了也欣喜不已,自然是知無不言。
祁疏玉則是每日忙着料理宮務,閑時便約了烏金丸和葉輕衣用膳散步,倒也閑适。沒了萬言甯的搗亂,重陽宴、探親宴和年宴倒是都相安無事。
探親宴他更是從早守到了晚,愣是沒出一點岔子,大家都明白,若是第一次就出了問題,日後便再也沒有了,不能因為自己堵了後人的路。
見他操勞得連藥都忘了喝,心裡更是感激,非要拉着親人來一起給他下跪。他見宮人們因他在這裡,都不能好好和家人叙話了,便尋了個借口讓素心随他去賞花。
素心看看天色,哪裡還能看得見花兒,也明白他好意,忙替他攏好披風随他去了。
禦花園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素心正想着要不要請他進亭子去歇息,就見東南角一片突然升起了一隻火紅的鳳凰風筝,鳳凰的尾羽處是流光溢彩的寶石,在夜光下也能看清。
祁疏玉此刻已經看呆了。他又想起了有知,他的有知也有這樣的好手藝,給他做過很多種的風筝。每次他心裡難過時,有知就會給他紮上一隻,可是有知生他的氣不理他了,是他自以為是,有知明明那麼沒有安全感,自己還随意抛下他。
素心見祁疏玉眼眸中已經湧起了淚水,知道他是想有知了,歎了口氣,猶豫着把前段時日的事情說了出來。
“殿下,您還記得中秋佳宴那日嗎?”
祁疏玉轉過頭,疑惑地看着她,素心見他是真的毫無印象,才繼續道:
“那日您喝了許多酒,可能是睡迷了,半夜突然開了寝殿的門一個人跑了出來,等奴婢們尋過來時,您正在白蘭樹下說話,好像是什麼人在問您,您就說‘有知快回來,我好想你’,後面的奴婢就沒有聽清了。”
祁疏玉大驚,難道真是有知回來了?他有心再問,素心卻搖了頭,說宮裡怎麼會藏了個人都不知道呢?他們找了幾遍确實沒找到人。
祁疏玉卻總覺着怪怪的,忙命人順着這個鳳凰風筝去尋人。侍衛們領命前去,卻隻在一株白蘭樹上找到了被拴在樹梢的風筝。祁疏玉将風筝細細看過,越看越加肯定,的确是有知回來了,隻怕是還在生他的氣呢!
最後隻能歎了口氣,将風筝帶了回去,和以前有知給他紮的那些放在了一處,又忍不住将每一隻都拿出來細細看過。
這一隻燕子的最醜,但也是祁疏玉最喜歡的,因為這是有知第一次做的。他當日被反王刁難,要他親口承認祁承佑已死,他不肯,反王便以祈福的名義将他送進了京郊的高鵬塔,什麼時候求得祁承佑歸來,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他被關在了塔裡最高的一層,整整三個月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從冬日跨到春天,望着塔底渺小的萬物,他腦海中不斷地重演着自己一躍而下的畫面。
直到有一天,一隻醜陋的燕子執拗地飛到他的眼前,風把它的翅膀卷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它在風裡努力向上,又被風一次次折斷。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它還是會來,每一天都樂此不疲,上面的花紋時常被春雨打濕,第二日又重新填色飛了上來。似乎是知道他看不清,那燕子的翅膀也是越做越誇張,最後他在巨大的有些詭異的翅膀上看到了歪歪扭扭的幾個字:
“殿下哥哥,想你!”
他也想他們,好想好想!他要好好活着再見他們!
可是現在,他也好想好想有知,有知還會想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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