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疏玉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怎麼都醒不過來。
夢裡回到了很多年前,還是在城樓上,但那時的城樓上并沒有鮮血和屍首。
灰磚青瓦的城樓上,官員們正在清點着賠款的銀兩,城樓下跪滿了戚哀的百姓們,一同來為他們年輕的太子送行。
那年太子剛滿十四,肅穆的面龐在城牆後若隐若現,稚嫩的肩頭就要被迫在巨變中挑起整個國家的重擔。
祁疏玉還在喪期,重孝在身本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但他實在不舍,便偷偷藏在了城樓的箭樓裡,盯着祁承佑的背影出神。
桃子似的腫眼泡兒頂在一張俏生生的臉上,眼淚似乎怎麼也擦不幹。
十二歲的小少年不明白為何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祖母離世,皇叔被俘,太子哥哥也要遠赴他國遭受侮辱。
要是這是一場夢該多好啊!
小太子似乎都不用轉身就能知道他在哪兒,溫柔的沖他笑道:“祁元元,你都不來送送哥哥嗎?”
祁元元聽到後,再也忍不住了,從箭樓裡奔出來一下子就撲到他的身上,抿着嘴唇隻一個勁的掉眼淚,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的承佑哥哥。
祖母在時,祁國是天地共主,是萬國之尊,他們生來便受人膜拜,這就是祁氏皇族的驕傲。
可朝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祁承佑臉色也并不好看,還是打起精神來安慰懷裡的小少年:
“元元,大姑奶奶給我們撐起的天已經塌了,她做的夠多了,現在該到我們去為我們的子民們撐起一片天了。”
“别哭,待我将父皇接回……我們上下一心,早晚會回到我們應有的位置上,元元,我們的時代到了,你可願意……”
“元元願意!哥哥去遼國,我便在祁國守好家,等你回來!我和爹爹一起看好門戶,小心提防二叔公,不讓他有可乘之機!還要想辦法阻止陳王歸朝,還有……還有趙王,他們若是想……”
小少年止住了哭聲,搜腸刮肚的開始盤算着自己還能為哥哥做哪些事情。
祁承佑也紅了雙眼,終于按耐不住,一把将他攬進懷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方才擡頭,哽咽着強笑道:
“不止這樣,元元,回來後我們就成親吧?是成親,不是你嫁我娶,是你與我攜手共創盛世。從此後江山有我一半,就有你的一半,世世代代我都要讓後人銘記你我的功績。這條路太苦太苦了,你陪着我好嗎?”
祁元元在聽到“成親”時整個人都呆了,他們自幼一起長大,他從未想過沒有祁承佑的日子是怎樣的,但溫柔的哥哥卻從來不與他說這些,隻是變着法兒的讨他開心。
他好似在數不盡的苦澀中又嗅到了一絲久違的甜蜜。
“好!”淚眼朦胧中,祁疏玉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好!我便在這京都中為你守好門戶,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罷,我總是要等你歸來的,重見你君臨天下。”
夢境的最後,祁疏玉好似看到了那個男人,他寬闊的肩頭上披着金龍铠甲,騎着高頭大馬對他道:“祁元元!我們成親吧!”
“好!”
“快快快!來人啊!殿下終于醒了,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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